房間里只點了一盞油燈,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書桌,幾把椅子,還有一張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床鋪。
若雪有些手足無措。
她站在原地,低著頭,雙手絞著自己的衣角,心如鹿撞。
陸明淵沒有說話,他走到書桌前坐下,從行囊中取出一卷書,就著燈光,安靜地翻閱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燈花偶爾爆開,發出“噼啪”的輕響。
若雪的臉頰越來越燙,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站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開始鋪設床鋪。
可當她將被子展開時,才發現……只有一床被子。
陸母的心思已經擺在明面上了。
她咬了咬下唇,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書桌旁的陸明淵。
他依舊在看書,側臉的輪廓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分明,沉靜而專注。
一個念頭,在她心底悄然生根,帶著幾分羞澀,幾分決然。
她走到屏風后,窸窸窣窣地脫下外衣,只著一身單薄的褻衣,玲瓏有致的身段在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
夜里有些涼了。
她走到床邊,掀開被子的一角,躺了進去,身體卻僵硬得像一塊木頭,緊緊地靠在床鋪的最里側,恨不得能把自己嵌進墻里。
被窩里,還殘留著陽光的暖意,可她卻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
陸明淵翻過一頁書,眼角的余光瞥見了那邊的動靜。
他的目光沒有絲毫波動,只是淡淡地開口。
“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這聲音仿佛帶著一種魔力,若雪緊繃的身體,竟不自覺地放松了下來。
她閉上眼睛,鼻尖縈繞著書卷的墨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清洌氣息,紛亂的心緒,漸漸歸于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身邊的床鋪微微一沉。
他上來了。
若雪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另一個人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被子傳遞過來,帶著一種灼人的熱度。
兩人之間,隔著一拳的距離,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又仿佛近在咫尺。
一夜無話。
……
次日清晨,第一縷天光透過窗欞照進屋內。
若雪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蜷縮著身子,靠在了陸明淵的臂彎里。
而他的一只手,正安然地搭在她的腰間。
“轟!”
一股熱氣直沖頭頂,若雪的臉頰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
她手忙腳亂地從床上坐起,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屏風后面。
片刻后,若雪端著洗漱的熱水走出來,臉上依舊帶著未褪的紅暈,不敢直視陸明淵的眼睛。
她低著頭,服侍著他洗漱更衣,動作間卻比往日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溫柔與繾綣。
陸明淵坦然受之,一切如常。
兩日時光,倏忽而過。
這兩日,陸明淵沒有去見任何外人,也沒有理會任何拜帖,只是安安靜靜地待在家里。
他會帶著弟弟陸明澤去街上買糖葫蘆,將小家伙高高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也會帶著陸明澤去郊外,手把手地教弟弟騎上一匹溫順的小馬駒,看著他從最初的膽怯,到后來的興奮雀躍。
他會陪著父親陸從文坐在門檻上,聽父親講述“雙魁樓”的生意。
雖然那些經營之道在他看來錯漏百出,但他只是微笑著,耐心地聽著,時不時點點頭。
他也會走進廚房,幫母親王氏燒火,說著在江寧府的趣聞,逗得母親笑聲不斷。
第三日,他才終于走出了家門。
第一站,便是林家。
林家三爺林天元親自接待了他。
這位掌管著林家府學的大儒,看著陸明淵的眼神,充滿了欣賞與感慨。
一番寒暄過后,陸明淵見到了林遠峰。
“明淵兄,你可算回來了!”
林遠峰一見他,便熱情地迎了上來。
兩人在書房落座,下人奉上香茗。
“話本的生意,如今已經徹底鋪開,不僅是杭州府,連帶著蘇州、松江幾地,都有我們的分銷渠道,每月盈利,相當可觀。”
林遠峰說起生意,眼中放光。
“辛苦你了。”
陸明淵點了點頭。
“你我兄弟,說這些就見外了。”
林遠峰擺了擺手,隨即壓低了聲音,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對了,明淵兄,你之前信中提到的,去草原做生意的事情,我一直在琢磨。”
陸明淵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他當初在信中,只是略微提了一句,用江南的絲綢、茶葉、鐵器,去換取草原的牛羊、馬匹和皮毛,其中利可圖。
沒想到林遠峰竟真的放在了心上。
“這可不是一筆小生意,風險極大。”
陸明淵提醒道。
“我懂。”
林遠峰重重點頭。
“所以我沒有動用家里的錢。這兩年靠著話本生意,外加上先前過年的喜錢,攢了三萬兩銀子,又聯絡了幾個信得過的商隊,準備親自去草原走一趟,探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