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李懷宣才緩緩說道:“從進,朱帥對你,深有戒慮,此番授田之事,必然傳入他的耳中。”
接下來的話,李懷宣雖未明,但是陳從進知道他的意思,本來朱有容就對陳從進深有戒心,現在又授田,大肆收買軍心,而且,還出兵誅滅了一個部落,逼迫各部降服,無論朱有容從哪個角度看陳從進,此人就是個野心勃勃的軍頭。
陳從進略一沉吟,隨后嘆了口氣,道:“當今之世,禍亂已顯,唯有積蓄實力,才可庇護家小。”
李懷宣搖搖頭道:“從安史之亂后,這天下就沒太平過,不過,即便亂,還尚不至于到天下大亂的局面,從進,你多慮了。”
聽到李懷宣這般說,陳從進也沒想要反駁的意思,事還沒發生,你怎么說,別人也很難相信,要是陳從進和李懷宣說,現在還在四處流竄的黃巢,日后可以打進長安,當上大齊天子,李懷宣肯定不信。
至于當個先知,陳從進也沒這個興趣,當知多智近乎妖,你猜對一點點,別人會覺得你眼光高,才略好,可要是連一些細節都能未卜先知,那不會令人欽佩,反而會讓人心生恐懼。
二人又閑聊幾句后,李懷宣見陳從進對朱有容毫不在意的態度后,索性轉移話題道:“從進授田三十畝,以軍屬耕之,若無耕牛,恐怕難以維系啊。”
耕牛,是耕稼之本,歷朝歷代都嚴令禁止,宰殺耕牛,當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有權有勢之人,總能尋到漏洞,當然這有些偏題了,能宰殺耕牛的,畢竟是少數人,從歷朝歷代的律令中,便可得知,耕牛對農耕文明的重要性。
唐御史張延珪曾這樣總結道:“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資在耕,耕所資在牛。牛廢則耕廢,耕廢則食去,食去則民亡,民亡則何恃為君?”
陳從進點了點頭,隨即應道:“此番征奧失部,得了些牛羊,馬匹,應能逐步補充,別的地方,某不清楚,但在媯州,牲畜應是不缺。”
李懷宣用力咳嗽了兩聲,隨后說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去做吧,也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多久。”
陳從進聽到這,心頭一驚,他猛然想到,如今的李懷宣已經六十多了,在這個年頭,已經算是高齡了。
陳從進娶了李家女,自然對李家內部事有些了解,李懷宣要是沒了,有資格升任清夷軍使的,除了陳從進外,也就是長子李旋德,二子李旋化。
至于陳從進那透明的老丈人李旋儉,根本沒這個威望,也沒那個能力,控制住清夷軍。
若是眼下李懷宣倒了,清夷軍一旦動亂,勢必會影響到陳從進種田積蓄力量的進程,一想到這,陳從進不禁的皺起眉頭。
而李懷宣見狀,似是知道他的憂慮一樣,和聲道:“放心,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撐一撐,就是將來有一天,老夫不在了,無論清夷軍使是旋德,還是旋化,他們對從進的支持,必然與老夫一般無二。”
陳從進聽后,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只是他的心頭,卻是沒有李懷宣那般樂觀,孫女婿,和侄女婿,這其中,還是有很大的區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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