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呆住了。

明明一切都盡在掌握的局勢被一頭受傷的帶有龍血的龍王鯨徹底破壞掉，那傳奇的生物只是發動了一擊就被機槍和魚雷逼得遠遁，以它的傷勢很難能活下來，但它之前就破壞了須彌座的水下部分和所有連接用的牽引繩和鐵錨，須彌座正在下沉，而迪里雅斯特號也已經無法返回。

明明今晚之前的一切都還算順利，從飛彈被提前引爆開始，某種力量就已經掌控了最后的結局，無論人們如何掙扎也無法改變，就像是命運，愷撒也好源稚生也好，都只是命運的蛛網上垂死掙扎的蚊蟲。

“我們還能堅持多久？”源稚生緊緊抓住了身下的欄桿。

“幾分鐘，須彌座開始沉沒了，下層已經變成尸守們的狩獵場，水警船也全軍覆沒，只剩下直升機，但風組們的彈藥儲備是有限的。”宮本志雄在頻道里說，“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們的阻擊火力已經滿盤皆輸，只剩下作為保險的繪梨衣小姐。”

源稚生的面部微微抽動。

“政宗先生的電話。”櫻靠上來把手機遞過去。

“稚生，我知道這是艱難的決定。”

“我還可以再堅持幾分鐘。”源稚生說。

“堅持幾分鐘沒有意義，只靠著鹽酸電池的動力，他們需要接近二十分鐘才有可能上浮，而我們的防線已經崩潰了。犧牲那三個人固然是我們不愿的，他們好不容易才從絕境中逃生。但如果這時候再不決斷，尸守群會入侵日本，在東京的街頭殺人。”橘政宗的聲音很低沉，“現在是需要殘忍的時候，你應該明白，也應該能下定決心。繪梨衣就要到了，我已經派直升機去接你了。”

源稚生掛斷了電話，他當然能下定決心，為了心中所堅持的東西他已經付出了世界上最高昂的代價。只是還是會有些不甘心，如果舒熠然知道這件事的話，大概會指著自己的鼻子痛罵吧？也可能抄起刀就要沖過來，要把自己這個背信棄義甚至談不上大義滅親的小人格殺掉。

在死亡的后果面前沒有人會去管源稚生是不是出于無奈，蛇岐八家隱瞞了很多情報，而這確實是導致愷撒他們被扔在海里的重要原因之一。

源稚生扭頭看向海面，一艘白色的小艇撕開波浪，載著身穿巫女服的女孩駕臨了這片海域。繪梨衣站在船頭，紅發被海風吹得凌亂，她隨意地揮舞著手中櫻色的長刀，稚嫩的像是小女孩使用鉛筆，但尸守一個接一個跟著裂開，像是被鋸子飛速切割的凍魚。

靈·審判，不管看幾次都會讓人覺得震撼，像是神在高天上俯瞰人間，隨意下達毀滅的命令。那些尸守并非被刀鋒切割而是被死亡本身切割，繪梨衣的瞳孔里溢滿了金色的海，無與倫比的威嚴和意志在此刻爆發出來，連沒有腦子的尸守都瘋狂地想要遠離這位嬌小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