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
“啪嗒”一聲,黑色的膠木話筒從霍建軍手里滑落,砸在桌上,又彈了起來。
文秀的身子軟了下去,倒在江渝懷里。
她沒有哭出聲,眼淚卻像斷線的珠子,很快濡濕了女兒肩頭那片軍綠色的布料。
她這輩子,從江家那樣的泥潭里爬出來,最怕的,就是女兒再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江渝單手抱著母親,另一只手的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了掌心,留下幾個血紅的月牙印。
亂倫?狐貍精?搞破鞋?
這些字眼,比前世江衛國揮下的任何一記拳頭,都讓她覺得惡心、骯臟。
江月華……
她在心里慢慢咀嚼著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鐵銹的腥氣。
以為用這種潑臟水的方式,就能毀了她嗎?
“欺人太甚!”霍建軍胸口劇烈起伏,一拳砸在桌子上,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微微扭曲,“我霍建軍的兒子,我霍家的女兒,豈容他們如此污蔑!”
他猛地轉身,虎目圓睜,看向霍明宇:“明宇!”
“在。”霍明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射著窗外的天光,看不清眼神。
“你立刻回礦區!把所有干部都給叫起來,連夜開會!穩住那邊的人心,”
霍建軍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鐵砂,“明確告訴所有戰士,這件事是敵特分子的惡意誹謗!誰敢在背后亂嚼舌根,一律按紀律嚴辦!”
“是。”霍明宇點頭,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爸,您放心。”
他的目光轉向窗外,聲音很輕,卻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冷靜,“既然她敢把手伸進來,我就有辦法,讓她連骨頭帶肉地爛在里面。”
霍建軍抓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轉身就要出門:“我現在就去找領導,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霍爸爸。”
江渝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根冰針,讓霍建軍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
她扶著母親在椅子上坐好,然后站直了身體。
那一刻,她身上那股清冷沉靜的氣質,竟隱隱透出幾分霍沉淵般的沉穩與銳利。
她看著霍建軍,平靜地問:“霍爸爸,您現在去,是以什么身份?是去為兒子辯解,還是去為女兒鳴冤?”
霍建軍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沒說話。
“大字報貼滿了整個大院,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見。您現在沖過去,越是憤怒,越是咆哮,”江渝一字一句,像在敲打冰冷的釘子,“在別人眼里,就越是心虛。”
霍建軍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了些。
他知道,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女孩說得對。
“他們要的,就是把事情鬧大,讓霍家顏面掃地,讓大哥身敗名裂。”江渝的聲音冷得可怕,“我們不能跟著他們的節奏走。”
文秀抬起淚眼,抓住女兒冰涼的手,抖著唇問:“那……那該怎么辦啊?他們這是要毀了你和沉淵啊!”
江渝反手握住母親,輕輕拍了拍,“二哥,江月華一個人,沒這個本事。她背后一定還有人,一個能自由進出軍區大院,并且熟悉公告欄位置的人。”
霍明宇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了一下,“我明白。一條繩上的螞蚱,跑不了。”
江渝的視線最終落回到霍建軍身上:“霍爸爸,我們手里,并非沒有她的把柄。”
霍建軍猛地抬頭,呼吸一滯。
“一個有投敵嫌疑的人,說的話,有幾分可信?”江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敢在這個時候動手,就是算準了大哥的結婚申請正在關鍵時刻,組織上為了避嫌,一定會從嚴從重,先把事情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