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中,最有可能勝出的,一個是市長兼市委副書記常天理,另一個是專職副書記官穎芳。
新州市群山環抱,雨霧纏綿終年不散,如同一塊沉疴多年的青色印痕,固執地印刻在本省地圖的腹地最深處。
有人說,它是拖拽全省發展的沉錨,也是各路官員避之唯恐不及的“窮山惡水”。
常天理是新州本地滾出來的漢子,在這片連綿山丘中攀爬數十年,從公社干起,汗水混著泥土滲入骨血,終于坐上市長的位置。他熟悉這里的每一條崎嶇山路,清楚每一股盤根錯節的宗族勢力,他的權威就如同他那厚重如山的背影,帶著不容置疑的、土地般的韌性,更帶著幾分不容冒犯的霸道。
新任市委書記的歸屬遲遲落定不下來,仿佛天上懸了一塊肉,看得見卻難吃到口。
那些省城官員輪番調研,在他看來,不過是隔靴搔癢的書生論劍——新州的問題,只有他常天理能治!
與常市長位于大樓東側寬敞明亮的辦公室不同,官穎芳的副書記辦公室蜷縮在走廊盡頭靠西的一間。空間略顯局促,窗外是幽暗的庭院,高大的榕樹枝椏幾乎遮蔽了所有的天光。
官穎芳才三十多歲,白皙清秀,眉眼間有股省城知識分子的書卷氣,更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冷寂與隔絕。
她來自省會,能當上市委副書記,是因為她實實在在的政績,她曾作為一把手帶著本市最窮的縣,生生把gdp帶到了全市第一,然后被省委破格提拔。
可惜提拔后并沒有什么用,剛剛下馬的那位一把手,每次都會把她的正確建議否決掉,這她有一種有力沒處使的感覺。
她的資歷被輕視,她的提議被視為紙上談兵,省城背景非但不是優勢,反成了她被排斥在外的壁壘。新州這座泥潭深重的大山,對她而,冰冷而陌生,將她困成孤島。
所以,她想當一把手的愿望同樣迫切。
……
雨帶著一股蠻橫勁兒,砸在坑洼不平的柏油路上,濺起渾濁的水花。
灰蒙蒙的天空壓著起伏的山巒,像一塊浸透了水的舊布,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
盤山路一側,幾根枯瘦的毛竹在風中搖晃,隨時可能折斷。一輛沾滿泥漿的公務車艱難地爬行,車燈在雨幕中勉強撕開一道微弱的光縫。
車內的官穎芳心里在默默地哼著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的主旋律,目光透過被雨水模糊的車窗,凝視著外面。
前任書記涉黑落馬,卻帶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把所有有野心的領導干部都吸向漩渦中心。
司機老劉嘆了口氣,打破沉寂:“官書記,這天看著有點嚇人哪,你看這雨勢,怕是又有村子要遭災。新書記如果再不確定下來,有點麻煩。”
官穎芳心頭一緊。
久旱之后必有大澇。
去年以來,就一直不怎么下雨,現在雨來了,這勁確實有點大。
老劉當了她幾年司機,是新州市市委大院里為數不多的不把她當外人的人。
官穎芳卻沒說話,心里輕輕地嘆了口氣。
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這一把手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常天理的,她很不服,但只有無奈。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