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父母和大哥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半個字。
李建業暗嘆一聲。
前身果然是靠不住。
他估計,以原主的性子,家里人是怕他今天知道了,明天就敢跑去城里認親,所以才瞞得死死的。
李建業抬起頭,目光變的柔和了許多。
“既然是這樣……那把他關在門外就顯得咱們有些怠慢了。”
他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身后的三雙眼睛,安娜的沉靜,艾莎的好奇,王秀蘭的緊張,都匯聚在他的背影上。
吱呀——
堂屋的門被拉開一道縫。
李建業徑直走了出去。
院子里,那個叫李友仁的男人正不耐煩地來回踱步,腳下的積雪被他踩得一片狼藉。
那扇被他一腳踹開的院門,正孤零零地歪在一邊,門軸已經斷裂,像是對這場突兀闖入的無聲控訴。
李建業的目光從破損的院門上掃過,最后落在了李友仁那張寫滿不耐的臉上。
他的語氣很平靜。
“你說你是我哥。”
“你咋證明?”
李友仁聽到這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夸張地翻了個白眼,嘴角撇了撇,那副神情仿佛在說,你一個鄉下泥腿子也配盤問我?
“呵。”
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
“你爺叫李來福。”
“我爺叫李來安。”
“這倆名兒,夠不夠?”
李友仁的語調拖得長長的,每個字都透著一股子懶得跟你多廢話的拽勁兒。
李來福。
李來安。
李建業雖然有很多事情不了解,但對于爺爺的名字還是知道的,李來福,錯不了。1
于是心頭最后一絲疑慮也煙消云散。
眼前這個穿著體面,卻滿身傲慢的男人的確是他的堂哥。
血脈上的親人。
他心里的那點火氣,也跟著散了不少。
畢竟是親戚,還是頭一回見面,總不能真讓人家在風雪里一直站著。
李建業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些許。
“那剛才確實是我誤會了。”
他朝著屋子的方向指了指。
“外面冷,進屋坐坐吧,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李友仁卻像是聽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嫌惡地看了一眼那低矮的泥坯房,門窗都糊著紙,這破破爛爛的地方,光是站在外面就仿佛聞到了屋里頭的一股怪味兒。
“進去就不必了。”
李友仁擺了擺手,毫不掩飾的拒絕。
“我來就為了一件事。”
“我爺年紀大了,心里一直惦記著你們這一支,昨兒才打聽到信兒,就催我趕緊過來。”
“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城里一趟,認個親,也好了卻我爺一樁心愿。”
李建業聽著前半句,心里還泛起一絲波瀾。
原來城里的二爺爺,還一直惦記著他們。
可李友仁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對了,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訴你。”
李友仁特地壓低了聲音,一副為你著想的口吻。
“你跟我去了,在我爺面前,少說話,別亂說話。”
“尤其是我爺爺要是心軟,想讓你留在我們家住下,你可千萬不能同意。”
他皺著眉頭,仿佛自已也非常為難。
“不是我們小氣,我家里人多,早就住滿了,我跟我弟還要擠在一間屋里,哪還有地方給你擠?”
“你可得有點眼力見兒。”
話音落下,院子里一片寂靜。
只有寒風卷著雪花,發出嗚嗚的聲響。
李建業臉上的那點柔和,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他聽明白了。
什么認親。
什么了卻心愿。
合著就是老爺子一個人在懷念過去,底下的兒孫沒一個樂意的。
這趟差事,對這位“哥”來說,不過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務罷了。
還生怕他這個鄉下窮親戚賴上他們家,提前就把話給說死了。
李建業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帶著幾分嘲弄。
“你多慮了。”
“就算你們想讓我去,我還不想去了。”
李建業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自個兒回去吧。”
“我不跟你回去。”
城里這位二爺爺李建業壓根也不熟,如果是一門好事,倒是可以過去看看,增進一下兩家的關系。
但眼下這情況,去了就是遭白眼。
沒有去的必要。
還擔心李建業會賴上他們,都不知道李建業在鄉下這小日子過的有多舒坦。
去跟他們搶定糧吃?
吃那苦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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