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找出紙錢和香燭,細心地歸攏在一起。
安娜和王霞她們也默默地站起來,幫著他一起整理。
一切準備妥當,李建業走到墻角。
他取下了掛在墻上的獵槍,背上了弓箭,畢竟是要往山林里走,以防萬一。
一大家子人,浩浩蕩蕩地走在出村的小路上。
沒走多遠,就聽見一聲洪亮的吆喝。
“哎,集體主義標兵!”
一個穿著破舊棉襖的漢子,正領著兩個扎著小辮兒的女娃往回走。
是李富貴。
“上哪去啊這是?”
李富貴瞧見李建業這一大家子人,還有他身上背的家伙事,扯著嗓子就喊。
他身邊的兩個雙胞胎女兒,也仰著凍得紅撲撲的小臉。
“建業哥哥!”
李小花和李小草一雙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親近。
李建業的腳步頓了一下,沖著李富貴擺了擺手。
“家里來了親戚,帶他們去我哥那兒瞅瞅。”
他這話說的平淡,可“去我哥那兒”這幾個字,意思就再明白不過了。
李富貴臉上那股子大大咧咧的勁兒瞬間就收斂了。
他臉上的笑容褪去,換上了一抹肅然。
去墳地是正經事,不再嬉皮笑臉地開玩笑。
“行,那你們快去吧,天冷,早去早回。”
他點了點頭,拉著自已兩個女兒往旁邊讓了讓路。
李建業嗯了一聲,領著一大家子人繼續往村外走。
倒是趙德柱跟在李建業身后,心里跟貓抓似的。
他扭過頭,又看了一眼已經走遠的李富貴背影,才壓低了聲音湊到李建業身邊。
“建業,剛才那人喊你啥玩意兒?”
“什么標兵?”
旁邊的王霞也豎著耳朵聽著,她剛才也聽見了,只是沒好意思問。
“我聽清了,是……集體主義標兵?”
這名頭可不一般!
李建業撓了撓后腦勺,自已都快把這茬給忘了,沒想到李富貴這一嗓子又給嚷嚷出來了。
他只能含糊地解釋。
“嗨,別提了。”
“前陣子打獵,運氣好嘛,順手幫公社清了幾個野獸隱患。”
“還分了點肉給公社。”
“結果公社領導為了宣揚集體奉獻的精神,號召大伙兒學習,就專門拉著我給我封了個名號。”
“其實我壓根沒干啥事兒,就是個名頭。”
李建業說得輕描淡寫,好像這天大的榮譽跟撿了根爛木頭似的,不值一提。
可這話落在趙德柱和王霞的耳朵里,味道就全變了。
幫公社除害?
還主動把肉分給公社?
最后還驚動了公社領導,親自給封了個“標兵”?
這哪是“沒啥事兒”?
這每一件,單獨拎出來都是能讓整個團結屯說道半年的大事!
趙德柱和王霞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掩飾不住的震驚。
在他們看來,李建業這小子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混小子了。
他現在有派頭了。
連公社都得高看一眼。
趙德柱的腳步都因此變得輕快了幾分,他重重地拍了拍李建業的肩膀,力道不小。
“你小子,真行!”
“這才幾個月沒見,你這變化也太大了。”
他看著走在最前面的李建業的背影,高大,沉穩,背著獵槍,像一座能扛起一切的大山。
便又忍不住又開了口,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感慨。
“真是不敢想,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他說完,沉默了片刻,視線越過李建業,望向了遠處白雪皚皚的山巒。
那里,是他好兄弟安息的地方。
“要是你哥知道了……”
“不知道得多自豪……”
提起李建國,氛圍就不由的沉重幾分。
之后的路,再沒人說話。
一行人的腳步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成了這片寂靜山林里唯一的動靜。
很快來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
幾十個孤零零的土包,錯落地分布著,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雪,像是給這片長眠之地蓋上了一床棉被。
這里就是團結屯的墳地。
李建業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目光掃過,很快就鎖定了一處地方。
“到了。”
他率先走了過去,將背上的獵槍和弓箭小心地卸下,靠在一棵樺樹干上。
趙德柱和王霞跟在他身后,臉上的神情也變得肅穆起來。
李建業站在到那三座墳前,將準備好的供品一樣樣擺在中間那座墳前。
點燃香燭,燃起紙錢。
仿佛沉默了許久,李建業才緩緩開口。
“爹,娘,哥,我又來看你們了。”
“這次,不只有我來了。”
“你看看,嫂子我照顧的很好。”
“艾莎跟著我也很幸福。”
“還有咱們大姨家的表妹,秀蘭,前些時間也投靠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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