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業看著她那副又懊惱又可愛的模樣,不禁失笑。
他搖了搖頭。
“不上課也好,正好歇歇。”
王秀媛那張泛著紅暈的俏臉,此刻更添了幾分不好意思。
雖然不用上課,但還是端著那臉盆往里倒了些熱水。
她不想在建業哥面前是這副剛睡醒的邋遢樣子。
用熱水洗過臉,帶走了最后一絲睡意,也讓她紛亂的心緒平復了些許。
簡單整理了儀容后王秀媛這才重新走到李建業面前。
她的眼神清亮了許多,帶著一絲純粹的好奇。
“建業哥,你咋這么早就過來了?”
李建業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桌上和地上的東西。
“昨兒不是說了嘛,給你送點吃的過來。”
“家里也沒啥余糧,眼下能給你拿來的也就這些東西了。”
王秀媛的目光順著李建業手指的方向看去,呼吸猛地一滯,她才注意到地上那兩只羽毛鮮亮的野雞,還有那條微微擺尾的大肥魚,以及桌上那個鼓鼓囊囊的布包裹。
剛才她滿心滿眼都是突然出現的李建業,根本沒留意到他還帶了東西。
這些東西,哪里是“也就這些東西”?
要不要說的那么……隨意?
在這個肉蛋都憑票供應,尋常人家一年到頭都見不著幾次葷腥的年頭,這些簡直比糧食還要稀罕。
王秀媛的心頭涌上一股難以喻的暖流。
她緩步走到桌邊,伸出有些微微顫抖的手,輕輕解開了那個布包裹的繩結。
包裹布被揭開。
滿滿一兜子雞蛋,密密麻麻地呈現在她眼前。
個個都圓潤飽滿,在屋里不算明亮的光線下透著一層溫潤的光澤。
王秀媛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她粗略一數,這里頭怕不是得有七八十個。
這……這也太多了。
一股巨大的驚喜混合著受寵若驚的情緒,瞬間將她淹沒。
“建業哥……”
“這……這么多,都給俺了?”
“那你們家吃啥?”
李建業看著她那副震驚又不敢置信的模樣,心里覺得既好笑又有些心疼。
他隨意地擺了擺手,渾不在意地說道。
“這才哪到哪。”
“你放心吃,吃完了我再給你送。”
“我家里多著呢。”
家里多著呢。
這句話,像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落在了王秀媛心里的那片已經翻江倒海的湖面上。
可這羽毛,卻帶了千鈞之重。
王秀媛的嘴唇微微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她知道在這個年頭,家家戶戶都縮衣節食。
別說野雞肥魚,就是能頓頓吃上飽飯,都已經是天大的福分。
建業哥家里人多,也都要吃飯。
這些東西給她送來,那建業哥家里肯定就得少吃了。
可建業哥卻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想到這里,王秀媛只覺得一股酸澀猛地從鼻腔竄起,直沖眼眶。
視線瞬間就模糊了。
眼前李建業那張帶著溫和笑意的臉,隔著一層水霧,變得朦朧不清。
她想起了自已以前那個家。
小時候,家里有點好吃的,永遠都只會出現在父親和哥哥弟弟的碗里。
她頂多只能就著味兒多扒拉兩口飯。
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想不想吃。
也從來沒有人覺得,女孩子也該吃點好的補補身子。
那些被深埋在記憶里的委屈,此刻像是被洪水沖開了閘口,洶涌而出。
涌上心頭的不是怨恨,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被珍視、被呵護的暖流。
她眼淚再也兜不住,一顆一顆地砸了下來。
“建業哥……”
“謝謝你。”
李建業看著她淚珠滾滾的模樣,也是心疼不已。
他連忙伸手幫王秀媛擦掉眼淚。
“我是你哥,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嘛。”
“跟哥還說啥謝。”
就是這句話,徹底擊潰了王秀媛最后一道防線。
她再也抑制不住撲進了李建業的懷里。
李建業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放軟下來,抬起手,輕輕地拍著她不住聳動的后背。
“嗚……嗚嗚……”
“有個哥……真好……”
王秀媛把臉深深埋在他結實溫暖的胸膛里,壓抑了許久的哭聲終于釋放出來,斷斷續續的抽噎。
她的眼淚浸濕了李建業胸前的衣襟。
李建業沒有說話,只是任由她靠著,用沉默和輕拍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他知道,此刻任何語都顯得多余。
過了許久,直到宣泄干凈,懷里的抽泣聲才漸漸平息。
王秀媛有些不好意思地從他懷里退了出來,低著頭,不敢看他。
她的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對不起,建業哥……”
“俺……俺失態了。”
她抬手胡亂地抹了把臉,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李建業搖了搖頭,語氣溫和。
“沒事,哭出來就好了。”
王秀媛為了掩飾自已的窘迫,連忙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