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盈還小,嘴巴也小,叼不住太大的東西。
陸霄一眼就看清了那類似于鱗片的東西的樣子。
太漂亮,也太顯眼了。
他趕緊收回目光。
好在柳珩并沒有注意到偷溜出去的雪盈又回來了,還在自顧自的安靜喝酒。
邊海寧倒是注意到了陸霄的動作,不過見他趕緊抬起頭,就意識到他大概是不想讓柳珩發現,于是壓根就沒往桌子底下看。
在桌子底下不動聲色的伸手接過雪盈嘴里叼著的那枚鱗片,陸霄輕輕的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將‘別出聲’這樣的念頭傳遞過去。
雪盈很聰明,乖巧的直接繞到了床的另一邊重新跳了回去,趁著柳珩正盯著酒杯發呆的時候湊到他的腿邊,蹭了蹭。
好家伙,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對吧?
感覺到腿邊傳來的溫暖毛絨的觸感,柳珩下意識的低頭一看,見是雪盈撒嬌,原本凄苦的表情有了一點微末的笑意。
剛剛在聊天的時候他確實沒察覺雪盈偷偷溜出去了,這會兒看見它,還以為之前它一直在床上待著。
剛剛聊過那種比較沉重的話題,陸霄也不好再開口問別的,只能陪著柳珩慢慢喝酒。
時至半夜,柳珩將酒杯往前輕輕一推,搖了搖頭:
“喝到這兒就行了,我自己就是醫生,人在悲傷的時候反而是不能多喝的,今天已經很放縱了。”
“好,那就到這。”
陸霄和邊海寧點了點頭,很有默契的開始收拾桌子。
這里畢竟是常海玉的家,就算老人已經離開,也要收拾的干干凈凈,不要弄臟才好。
收拾完,二人就起身打算和柳珩告別,回王叔那兒去了。
但是還沒等他倆出聲,柳珩先擺了擺手開口道:
“小陸,你前陣子是剛搬了新的居所吧?”
陸霄點了點頭。
“海玉走了,這間房子很快就要被收拾出來了,家里的東西,有用的會被村里人分用,沒什么用的老物件就會處理掉。
海玉只有一個女兒還在,月歌現在大概都不知道她媽媽已經走了,這些東西也都由我處理了。
你和她投緣,這屋里的老物件,你看看哪些看著順眼能用得上的,就拿走吧。”
柳珩站起身,環顧了一圈屋里的陳設,語氣平淡,眉眼間卻盡是愴然。
“這……可以嗎?”
陸霄有些遲疑的問道。
“沒什么不可以的,海玉臨終前就把處理身后事的囑托交給我了,這也是村里的習俗,你不用不好意思。”
柳珩擺了擺手
“你和你的朋友挑吧,走的時候記得把院門關好就行。
我年紀大了,熬不了太晚,就不陪你們挑東西,先回去了。”
“好,您慢點走。”
陸霄一路把柳珩送到院外,看他步子還算穩健的確實往藥堂的方向走了,這才折回屋里。
“霄子,怎么說?真的要翻那位奶奶留下的這些遺物嗎?”
聽到陸霄回來,邊海寧抱著雪盈看過去,試探著問道。
“既然常奶奶已經委托他處理這些身后事,柳老也這么說了,翻翻看無妨。
而且這里應該也留著些常奶奶入山前帶進來的老物件,就這樣被處理掉豈不可惜。
而且最主要的……是這個。”
陸霄從兜里摸出剛剛雪盈叼回來的那枚鱗片。
鱗片大小約莫比小孩子的手掌小上兩圈,但是非常的厚實堅韌。
整個鱗片大體上呈現出一種淡淡的乳白色珍珠光澤,但邊緣卻渲染著一抹艷麗如彩虹的顏色。
很美,像一件藝術品。
“雪盈剛剛叼過來的是這個?這是啥……魚的鱗片嗎?”
邊海寧仔細的觀察著陸霄手上的東西,問道。
“是某種魚的鱗片,但肯定不是普通的魚。
當然,也有可能是某種做的非常逼真的仿真工藝品。”
陸霄點了點頭:
“一般的魚鱗,就算再怎么好看,離開魚身、失水之后,就會迅速變得干燥脆硬,失去光澤。
但這枚鱗片,我剛剛輕輕捏了一下,甚至還有一點彈性,這肯定不對。
找找看吧,看還會不會有什么新發現。”
陸霄伸手輕輕摸了摸邊海寧懷里的雪盈:
“這枚鱗片剛剛你是在哪兒找到的?帶我過去看看。”
雪盈乖巧的嚶了一聲,從邊海寧的懷中一躍而下。
屋外的小路上,殘月清輝鋪照。
因為已經很晚了,村里人大多都已經熄燈休息,路上并沒有人。
這讓柳珩單薄瘦弱的身影更顯凄愴。
冬季夜里的山風,即便沒有雪也刮得兇殘而不講道理,每一道都像鈍刀子割過皮膚,帶來微微撕扯的痛楚。
原先挺直的脊背,不過兩月未見,現在已經微微的有些佝僂了。
他慢慢的走著,嘴里輕輕的念叨著,像是在說給誰聽,又像是在自自語。
“海玉,他們確實來了。”
“但是他們并沒有問我你交代過的事。”
“你說過,他們如果問了,就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問,就不要提起……”
“這兩個孩子很聰明的,如果他們確實是在追查這個,遲早有一天會想到再來問我,但是我這把老骨頭,不知道能撐到什么時候呢……”
柳珩停下腳步,慢慢的抬起頭,怔怔看著天上那一輪無情的殘月,渾濁的淚水順著滿布皺紋的眼角緩緩滑落。
被束縛了一輩子的你,現在已經自由了嗎?
……
常海玉的小屋內,雪盈左扭右轉的,帶著陸霄和邊海寧鉆進了一個很是狹小的儲物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