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土路仿佛沒有盡頭,只有摩托車大燈劈開的兩道慘白光柱。
在風雪中艱難地延伸。
遠處,縣城那點稀稀拉拉的燈火,像鬼火一樣在風雪里飄搖。
時間被拉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十幾分鐘,卻像一個世紀那么長。
東風縣醫院那棟灰撲撲的三層小樓終于出現在視野里。
門口昏黃的路燈下,停著兩輛閃著紅藍警燈的挎斗摩托,還有一輛深綠色的吉普車。
是周國偉的車!
陳光陽的心猛地一沉。
公安局的人這么快就到了?事情絕對小不了!
摩托一個急甩尾,帶著刺耳的摩擦聲,在急診樓門口還沒停穩,陳光陽已經飛身跳了下來。
沈知霜和李錚也踉踉蹌蹌地跟著跳下。
急診樓門口,幾個穿著厚棉襖的公安干警正低聲交談著,臉色凝重。
一看見陳光陽殺氣騰騰地沖進來,都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
走廊里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和一股子散不去的血腥氣。
“光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走廊深處傳來,帶著疲憊和沉重。
陳光陽猛地扭頭。
只見周國偉正從手術室方向快步走過來。
他一身嶄新的藏藍警服外面套著軍大衣,但帽子沒戴,頭發有些凌亂。
眼圈發黑,嘴唇緊抿著,臉上像是掛了一層寒霜,那神情。
是陳光陽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嚴峻和…愧疚。
周國偉幾步沖到陳光陽面前,沒等陳光陽開口。
他一把抓住陳光陽的胳膊,力道很大,聲音嘶啞低沉。
帶著一種近乎壓抑的喘息:“光陽…你…你先穩住!程老他…他…”
“人咋樣?!”陳光陽反手一把攥住周國偉的手腕,那力道讓周國偉都感覺骨頭生疼。
陳光陽的眼睛死死盯著周國偉,赤紅的眼底像是要噴出火來。
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冷得掉冰渣:“周局!你跟我撂句實話!老程頭…還有沒有氣?!”
周國偉被陳光陽這眼神和手上傳來的巨力震得心頭一凜。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送…送來的時候…血壓都快量不到了…心口偏下…被人用碎酒瓶子…捅了個對穿…肺子…肺子傷著了…
大出血…休克…現在…現在還在里頭搶救…主刀的是省城下來交流的胸外專家…夏書記親自打的電話調的人…但…但情況…非常危險…”
“對穿?!”
陳光陽腦子里“轟”的一聲!眼前仿佛炸開一片刺目的血紅!
程大牛逼那干瘦的身板,心口窩讓人用碎玻璃瓶子捅了個透亮?!
他仿佛能看見那老倔頭捂著胸口,血像泉水一樣往外涌,瞪著眼倒下去的樣子!
一股狂暴到極致的戾氣,如同火山熔巖般瞬間沖垮了陳光陽最后一絲理智!
他攥著周國偉手腕的手猛地收緊,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巴”聲,周國偉疼得臉色一白,卻硬是咬著牙沒吭聲。
“誰?!”
陳光陽的聲音陡然拔高,不再是冰冷,而是帶著一種近乎野獸般的嘶吼。
震得整個走廊都嗡嗡作響,所有醫護人員和公安干警都駭然望了過來。
“周國偉!告訴我!是哪個狗操的王八犢子干的?!名字!住哪兒?!現在在哪兒?!”
他猛地甩開周國偉的手,像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在原地焦躁地轉了個圈。
一腳狠狠踹在旁邊冰冷的鐵皮長椅上!
“哐當!!!”
一聲巨響!那焊在地上的長椅腿應聲而彎,椅子面都凹下去一大塊!
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在寂靜的走廊里回蕩,震得人心頭發顫。
陳光陽胸膛劇烈起伏,呼出的白氣拉得老長,眼里的血絲密布,那目光掃過之處,所有人都感覺像是被刀子刮過。
他猛地轉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釘在周國偉臉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彈,帶著滔天的殺意迸射出來。
帶著著千斤之力,狠狠戳在手術室那扇緊閉的、亮著紅燈的門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我不管那雜碎是喝醉了還是他媽的吃錯藥了!
我也不管他是天王老子還是閻王爺的小舅子!
你給我把他揪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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