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出大事了!程爺爺讓人攮了!”
嗡!
陳光陽腦子里那根弦瞬間崩得筆直,一個鯉魚打挺就從炕上彈了起來。
動作快得帶風,把旁邊剛迷糊的沈知霜都驚得一哆嗦。
“啥玩意兒?!”
程大牛逼不光是陳記酒坊的主心骨,更是陳光陽的恩人!
陳光陽一把拽開里屋門簾子,棉襖都顧不上披,光著膀子就沖到了堂屋門口。
冷風夾著雪粒子呼啦一下灌進來,激得他打了個寒顫,但心頭的火苗子卻噌噌往上躥。
門外,李錚像個雪人似的杵在那兒,棉帽子歪著,眉毛睫毛上全是白霜。
一張臉凍得青紫,嘴唇哆嗦著,眼神里全是驚恐和后怕,呼哧帶喘地噴著白氣。
“師…師父!”
李錚看見陳光陽,眼淚刷就下來了,“程…程爺爺…在縣醫院!讓人…讓人給攮了!渾身是血!”
陳光陽只覺得一股子邪火“騰”地一下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腦瓜子嗡嗡的。
他兩步躥到李錚跟前,蒲扇似的大手一把薅住他棉襖領子,聲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溜子,帶著不容置疑的煞氣:“說!咋回事?!誰干的?!”
李錚被師父這眼神盯得腿肚子轉筋,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急吼:
“就…就今個兒下晌!在縣里老供銷社那條胡同口!
程爺爺給人看完診,揣著藥箱子往回走…我…我正好去給師娘抓紅糖。
就瞅見…瞅見一個醉鬼,喝得五迷三道的,走路直打擺子,手里拎著個…拎著個破酒瓶子…程爺爺躲了他一下,沒躲開,肩膀頭撞上了…那醉鬼就…就急眼了!
嘴里不干不凈罵罵咧咧…程爺爺回了一句…那牲口…那牲口抄起酒瓶子,‘咔嚓’一下砸碎了底兒,照著程爺爺心口窩就…就攮過去了!攮進去還…還他媽擰了一下!血…血當時就噴出來了!跟…跟開了水龍頭似的!”
“操他姥姥!”
陳光陽眼珠子瞬間就紅了,腮幫子咬得咯嘣作響,攥著李錚領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老樹根。
“人呢?!那王八犢子呢?!”
“跑…跑了!”李錚哭喊著,“攮完人就撒丫子鉆胡同沒影了!我…我趕緊招呼人,把程爺爺抬上借來的板車,一路瘋跑送縣醫院了!
師父…程爺爺…程爺爺那會兒…進氣兒都沒出氣兒多了…”
李錚說到最后,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整個人都快癱軟下去。
“哭個屁!挺直溜了!”陳光陽一聲低吼,像炸雷一樣把李錚震得一哆嗦,“去!給我把墻角那挎斗摩托發動機烤上!用苞米瓤子蘸柴油!快!”
“哎!哎!”李錚一抹眼淚鼻涕,跟頭把式地就往倉房跑。
陳光陽猛地轉身回屋。
沈知霜已經披著棉襖起來了,臉色煞白,一邊手忙腳亂地給陳光陽找厚棉襖棉褲,一邊急聲問:“光陽,程叔他…”
“傷得不輕!心口窩讓人攮了!”陳光陽咬著牙套上冰冷的棉褲棉襖,動作快得像打仗,“快穿!跟我上縣醫院!”
沈知霜心都揪成一團了,程大牛逼在她心里跟親爹沒兩樣。
她胡亂把最厚的棉襖棉褲往身上套,頭巾都顧不上好好系。
院子里,李錚已經蹲在墻角那臺軍綠色挎斗摩托旁,正哆哆嗦嗦地把蘸了柴油的苞米瓤子往冰冷的發動機下塞。
陳光陽沖過去,一把奪過火柴,“嚓”地劃著,橘黃的火苗湊近。
“轟!”一股帶著濃烈柴油味兒的火苗猛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冰冷的鐵殼子,發出噼啪的爆響。
陳光陽眼神死死盯著那跳躍的火光,像頭焦躁的困獸。
“錚子!進挎斗!”火苗漸弱,發動機外殼被烤得微微發燙,陳光陽一腳狠狠踹在啟動蹬上!
“咣!咣!咣!”連著三腳,力道狠得像是要把這鐵驢踹散架!
“突…突突突…”發動機終于發出一陣沉悶而嘶啞的喘息。
排氣管噴出幾股嗆人的黑煙,引擎的咆哮聲撕裂了靠山屯死寂的雪夜。
陳光陽跨上駕駛座,沈知霜緊跟著側身坐到他身后,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腰。
李錚手腳并用地爬進冰冷的鐵皮挎斗里,蜷縮著身子。
“坐穩!”陳光陽低吼一聲,左臂猛地一擰油門,離合瞬間彈開!
“嗚……嗡嗡嗡!”
挎斗摩托如同掙脫鎖鏈的鋼鐵兇獸,咆哮著沖出院子。
后輪在凍硬的雪殼子上刨起大片雪霧泥漿,卷著刺骨的寒風,一頭扎進通往縣城的茫茫黑夜。
風像刀子,裹著雪粒子劈頭蓋臉地砸過來,打在臉上跟砂紙磨似的生疼。
陳光陽瞇著眼,身體前傾,幾乎趴在車把上,油門擰到了底。
發動機聲嘶力竭地轟鳴,車身在坑洼不平、積雪覆蓋的土路上劇烈顛簸,鐵皮挎斗咣當亂響,震得人五臟六腑都快挪了位。沈
知霜把臉緊緊貼在陳光陽厚實的后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緊繃如鐵的肌肉和胸腔里那擂鼓般狂暴的心跳。
李錚在挎斗里被顛得東倒西歪,死死抓住冰冷的鐵欄桿,指甲都快摳進鐵銹里。
陳光陽腦子里就剩一個念頭:快!再快!老程頭,你他媽給我挺住!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