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丞想起三日前升堂時那幾個獵戶。
他們的拘謹不安,此刻想來別有深意。
深夜,陸丞獨自再探黑風嶺。
月光下,嶺上怪石嶙峋,仿佛無數蹲伏的猛虎。
行至半山,忽然聽到笛聲嗚咽如泣如訴,像是想要求人申冤的聲音。
循聲而去,見個白衣人正在吹笛。
笛聲所至,群虎俯首,溫順如家犬。
“好手段。”陸丞現身夸贊,那是發自內心的夸贊,他很少夸人,這是第一次。
白衣人卻不驚,緩緩轉身。
月光照在他臉上,竟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
“大人終于來了。”
少年微笑,“師父說您一定會來。”
“尊師是?”
少年不答,只道:“師父想問大人,可知武安府為何喚作武安?”
陸丞一怔。武安,以武求安。
這是太祖皇帝賜名,寓意武力安定邊疆。
少年卻忽然笑了起來,一臉的堅定無比:“師父說,武安本是前朝養虎之地。
這些虎,原是守陵神獸。”
陸丞心中巨震。
前朝皇陵就在武安地界,這是朝中秘辛,鮮為人知。
“你們是前朝守陵人后裔?”
少年點頭:“三百年來,我們世代守陵。
直到三年前,有人要掘陵取寶。”
原來三年前剿匪是假,盜陵是真,所謂匪患,不過是守陵人拼死抵抗。
“那些商隊都有身份背景?”陸丞開始好奇起來。
少年淚光閃爍道:“他們不是商隊,是盜墓賊,每批貨物里都藏著盜墓工具!”
陸丞想起卷宗記載,所有遇襲商隊都聲稱運送藥材,卻無人能說清藥方。
“為何不報官?”
少年慘笑:“當時的太守,就是盜墓首腦!”
一切豁然開朗,所謂虎患竟是守陵人在守護祖陵。
“那些失蹤的人,都在陵中勞役。”
少年道,“師父說,等取完寶藏,就會滅口。”
陸丞立即回府調兵,然而兵符不翼而飛,守將也稱病不出。
“大人不必費心了。”
師爺忽然現身,“整個武安府,早就在我們掌控之中。”
陸丞冷笑:“你,是太守余黨,還是月組織?”
師爺大笑:“有區別嗎?反正大人今日要葬身虎口了!”
突然虎嘯震天,數十猛虎破門而入。
陸丞拔劍迎戰,且戰且退至院中。
危急時刻,那白衣少年吹笛而至。
笛聲急促猛虎頓時混亂。
“大人快走。”少年喊道,“他們要在子時炸陵。”
陸丞心中一凜,前朝皇陵若炸整座山都會崩塌,武安府將不復存在。
他突破重圍,直撲黑風嶺。
陵前果然堆滿火藥,盜匪正在做最后準備。
“住手!”陸丞厲喝。
盜匪頭目獰笑:“陸大人來得正好,一起見證寶藏現世吧!”
突然地動山搖,不是爆炸,而是陵墓自行開啟。
白衣少年站在機關處,手中握著枚虎符。
“師父!”他朝墓中喊道,“弟子請出鎮陵神將!”
墓中傳來沉重腳步聲。
走出個金甲巨人,手持巨斧,面目籠罩在頭盔中。
“荒唐!”
盜匪頭目放箭射去,箭矢卻在金甲上彈開。
金甲巨人揮動巨斧,盜匪紛紛倒地。
走到陸丞面前時,卻突然單膝跪地。
頭盔落下,露出張蒼老面容:“守陵人第三十七代傳人,參見大人。”
原來一切都是守陵人的計策。
假借虎患嚇退盜墓賊,引朝廷派人調查。
“為何不早說明?”陸丞扶起老人。
老人嘆息:“三年前我們報過官,來的太守卻也是盜墓同黨,不得不謹慎。”
案件查明,盜墓集團牽連甚廣。
從武安府到京城,多少官員卷入其中。
皇帝震怒,下旨徹查,武安府官員大半落馬,這些人拉幫結派,也算是根深蒂固了。
正好,借此機會全都清洗干一遍,讓有能力的人來當官,有理想的人來。
這樣才能為朝廷做事,為百姓謀福利。
陸丞請旨重修皇陵,安置守陵人。
那白衣少年被賜官銜,專職守護。
臨走前,少年來送:“大人可知,那日虎群為何不傷您?”
陸丞搖頭,之時眼中帶著好奇。
他也很想知道,猛虎為什么不傷他。
畢竟猛虎具有獸性,而且是被人專門訓練出來殺人傷人的。
主要是人類,都是攻擊目標。
偏偏這猛虎見到他,像是開了特權一樣,這很不合理。
現在看來,這少年是知道點什么。
雖然事情都結束了,但是聽一聽,總是好的,就當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少年微笑:“因為您身上有正氣,虎最辨善惡,從不傷正人君子。”
陸丞望向前朝皇陵,忽然明白,武安,真正的安定不在武力,而在人心。
正如這山中猛虎,若能善待,亦可為友。
他笑著對少年道:“好生守著,這陵里埋的不是珍寶,是人心。”
少年鄭重行禮:“謹遵教誨。”
馬車漸遠,虎嘯聲聲,似在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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