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清晨。
    海哥的聯合艦隊終于抵達了峴港外海。
    當瞭望手用嘶啞的聲音喊出“發現陸地”時,整個艦隊都沸騰了。
    然而,當艦隊緩緩駛入港灣時,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港口里,空空如也。
    沒有想象中桅桿林立的敵艦,沒有震耳欲聾的炮戰,只有幾艘破舊的安南漁船孤零零地停泊在碼頭邊,隨著波浪輕輕搖晃。
    整個峴港,安靜得像一座鬼城。
    “媽的!來晚了!”海哥一拳砸在艦橋的欄桿上,冰冷的鐵欄桿被他砸得嗡嗡作響。
    他用望遠鏡掃視著港口和遠處的城鎮,很快就發現了問題。碼頭上有大量凌亂的車轍和馬蹄印,一些未來得及運走的木箱散落在各處,上面印著他看不懂的洋文。
    遠處的山坡上,還能看到幾處剛剛挖掘不久,尚未完工的炮臺雛形。
    所有跡象都表明,這里不久前才剛剛經歷過一場大規模的登陸行動。
    “將軍,怎么辦?”許正德的臉色同樣難看。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他們不僅沒能攔截敵人,甚至連敵人的屁股都沒摸到。對方已經成功登陸,并且消失在了茫茫的安南內陸。
    海哥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感覺一股血直沖腦門。
    這次他不僅損兵折將,還把陛下的計劃給徹底搞砸了。這個責任,他擔不起。
    “派人上岸!抓幾個當地人來問問!老子要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跑了!”海哥咬著牙吼道。
    很快,一隊全副武裝的水兵乘坐小艇上了岸,沒過多久就帶回了幾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安南漁民。
    經過一番連比帶劃的艱難溝通,海哥終于得到了他最不想聽到的消息。
    那支龐大的“紅毛鬼”軍隊,在三天前就已經完成了登陸,并且在一天前,主力部隊就已經全部開拔,向著北方的內陸地區進發了。
    “一天前……”海哥喃喃自語,心中充滿了苦澀和不甘。
    就差一天。
    如果不是那場該死的臺風,如果他能早到一天,戰局或許就完全是另一個樣子了。他就能把敵人的運輸船隊堵在港口里,用“神威大將軍”炮把它們一艘艘送進海底。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將軍,我們現在必須立刻把這個消息傳回京城!”許正德焦急地說道,“聯軍已經深入內陸,南疆危在旦夕!必須讓陛下早做準備!”
    海哥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中的瘋狂和不甘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冷靜。
    他知道,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作為一名統帥,他必須為自己的失敗負責,更要盡力彌補自己的過失。
    “立刻給京城傳遞情報!”他沉聲下令,“將這里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報告給陛下!就說,我海哥無能,辜負了圣恩,請求陛下責罰!”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告訴陛下,我部將在峴港進行緊急補給。補給完成后,艦隊將沿安南海岸線向北巡航,徹底切斷聯軍的海上退路和補給線!我海哥就算戰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把這群狗娘養的,釘死在安南這片土地上!”
    ……
    京城,乾清宮。
    當張金寶將海哥的情報呈遞上來時,陳平川剛剛用完早膳。
    他看完情報,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失望,平靜得讓人有些心悸。
    他將情報放在桌上,大殿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張金寶和一旁的內閣首輔趙康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都知道,陛下越是平靜,就說明事情越是嚴重。
    “撲空了……惠靈頓……繞道山區……”陳平川低聲念叨著情報里的幾個關鍵詞,腦子里飛速地運轉著。
    海哥的失敗,在他的預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大海撈針,本就是一場賭博,賭輸了也怨不得誰。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惠靈頓的大軍已經成了懸在南疆頭頂的一把利劍,隨時可能劈下來。
    而惠靈頓選擇從山區繞道,避開鎮南關的正面防線,這一招確實毒辣,也完全符合這位“鐵公爵”謹慎而又冒險的用兵風格。
    “看來,朕還是小看了這些縱橫歐洲的老狐貍。”陳平川自嘲地笑了笑。
    “陛下,海哥將軍他……”趙康想為海哥求情,卻被陳平川抬手打斷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海哥盡力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陳平川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盤前,目光銳利如刀,“敵人已經出招了,現在,該輪到我們了。”
    他盯著沙盤上代表安南和南疆的區域,沉思了片刻,隨即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玲兒!”
    “臣在!”
    “立刻傳朕旨意!命車騎大將軍石頭,率領他麾下的一萬新軍,立刻停止一切休整,全速向廣西鎮南關開進!不得有誤!”
    “命鎮北大將軍秦鋒,從玄甲龍騎中抽調五千精銳,由副將張奎安率領,攜帶全部新式馬銃和裝備,即刻南下,與石頭會師!”
    “命工部尚書全伯……不,讓吳墨來見朕!立刻!馬上!”
    一系列命令干脆利落地發出,趙康和張金寶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陛下這是……又要御駕親征?
    “陛下,萬萬不可!”趙康急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南疆路途遙遠,瘴氣肆虐,敵情未明,陛下乃萬金之軀,豈能輕動?臣懇請陛下坐鎮京師,遙控指揮,臣等必將萬死不辭,為陛下蕩平南寇!”
    “是啊陛下,南疆之事,交給石頭將軍和秦鋒將軍足矣,何須您親自犯險?”張金寶也跟著勸道。
    “足矣?”陳平川轉過身,平靜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位重臣,“對手是惠靈頓,是克勞塞維茨,是橫掃了整個歐洲的百戰名將!他們手下是七萬裝備了新式火槍火炮的精銳!你們覺得,只靠石頭和秦鋒的一萬五千人,就能擋得住他們?”
    “朕不是不相信石頭的勇猛,也不是不相信秦鋒的謀略。但這一戰,關系到大夏的國運!我們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贏得讓那幫遠道而來的紅毛鬼,徹底斷了覬覦我中華之心!”
    陳平川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朕意已決,不必多。你們要做的,是立刻執行朕的命令,替朕守好京城,穩住后方!”
    趙康和張金寶還想再勸,但看到陳平川那堅決的眼神,只能無奈地叩首領命。
    很快,格物院少監吳墨被一路小跑地帶進了大殿。他看起來比之前更加消瘦,眼窩深陷,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臣吳墨,參見陛下!”
    “吳墨,朕問你,‘天翔一號’飛艇,現在可能投入實戰?”陳平川開門見山地問道。
    吳墨愣了一下,隨即挺直了胸膛,大聲回答:“回陛下!‘天翔一號’經過多次改良,更換了更堅韌的蒙皮和更穩定的內燃機,續航和載重能力都得到了巨大提升!隨時可以聽候陛下調遣!”
    “好!”陳平川重重一拍桌子,“朕要你立刻準備,將‘天翔一號’拆解裝箱,隨朕一同南下!朕要用它,會一會惠靈頓!”
    傳統的戰爭模式已經無法應對眼前的危局。
    面對惠靈頓這樣的對手,任何按部就班的戰術都可能落入對方的圈套。
    他必須用超越這個時代的武器和戰術,對他進行降維打擊!
    “傳令下去,”陳平川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森然的冷意,“朕親率兩萬大軍,即日南下!另,從京畿大營調撥三十門‘神威大將軍’炮,以及……格物院庫房里那五輛‘蒸汽鐵甲車’,一并隨軍出征!”
    蒸汽鐵甲車!
    這個名詞一出,趙康和張金寶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他們曾經在皇家靶場遠遠地見過一次那幾個鋼鐵怪獸的測試。那如同雷鳴般的轟鳴,那碾壓一切的氣勢,以及車身上噴吐火舌的重型連珠銃,給他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現在,陛下竟然要將這五個“鎮國兇器”全部帶到南疆戰場!
    ……
    大軍南下的速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為了爭取時間,陳平川下令,除了必要的輜重和火炮,所有部隊一律輕裝簡行。他甚至動用了剛剛鋪設到長江沿岸的試驗性鐵路,將大量的士兵和物資通過火車運送至南方,再轉為水路和陸路急行軍。
    僅僅十天之后,陳平川便率領著包括一萬神機營新軍、五千玄甲龍騎在內的一萬五千人先頭部隊,抵達了廣西邊境重鎮——憑祥。
    車騎大將軍石頭率領的另一部五千人,也已先期抵達,并開始在鎮南關一線加固防線。
    兩軍-->>會師,大夏在南疆前線的總兵力達到了兩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