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在耳,鏡中那兩位大慈悲的化身,便已是圖窮匕見,露出了那貪婪的嘴臉。
還搜魂?
這等手段,比之魔道又有什么分別?
先前的一切辭,都成了笑話。
佛門眾人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尤其是凈念菩薩,方才挺直的腰桿,不知不覺又塌了下去,恨不得將頭埋進胸口,叫旁人看不見自已。
燃燈古佛立在蓮臺之上,面色如常,那雙古井無波的眼中,卻終是起了幾分波瀾。
他心中只覺得有一股火氣,自心底緩緩升起,卻又發作不得。
他只覺得今日出門,定是未曾看黃歷。
這一場公審,從頭至尾,都透著一股子邪性。
樁樁件件,似乎都在與他作對。
前腳他剛剛將那兩個僧人塑造成了為三界除魔,不惜背負惡名的高僧大德,后腳這二人便當著三界眾仙的面,貪圖起了人家的功法,連搜魂這等上不得臺面的話都說了出來。
裝都不裝一下的么?
便是當真起了貪念,好歹也該尋個冠冕堂皇的由頭,將人拿住之后,再徐徐圖之。
哪有這般赤裸裸,當場便要強取豪奪的?
燃燈心中清楚,鏡中那二人,不過是當年西牛賀州苦行僧中,不起眼的兩個。
莫說羅漢果位,便是修成正果,也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他們自然算不到,自已當年的一一行,會在千萬年之后,被這三生鏡照徹,公之于眾。
可這道理,他明白,旁人卻不會體諒。
眾人看到的,只是佛門行不一,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暗自運了口氣,心中念頭急轉。
莫非是貧僧道行將滿,準圣之境已至瓶頸,將要勘破那最后一步,故而天道降下劫數,來亂我心境不成?
否則,何以如此之巧,何以如此之不順?
他定了定神,知曉此刻萬萬不能沉默。
越是這等境地,越是要說。
不但要說,還要說得滴水不漏,將這即將傾覆的局面,重新給扳回來。
“阿——彌——陀——佛——”
待到眾仙的目光再次匯聚,他才緩緩開口。
“諸位仙友,見此情景,想必心中都有計較。”
他先是淡淡一句,不辯解,也不回避。
“然則,以今日之準繩,去量度封神之時的人心,未免有些刻舟求劍了。”
此一出,不少仙官都是一愣。
只聽燃燈古佛不疾不徐地繼續說道:“諸位莫要忘了,那是何等樣的一個年歲?三教僉押封神榜,殺劫臨頭,仙人亦難自保。圣人尚有火氣,門下弟子更是人人自危。”
“那是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上至仙神,下至凡人,心中那根弦,都是緊緊地繃著。”
“為了爭一線生機,為了奪一件法寶,為了保一脈道統,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道門弟子,為了一件護身之寶,便可反目成仇,不念同門之誼,此等事,難道少么?”
“闡截二教,本出同源,皆是玄門正宗,只因道統之爭,理念之別,便殺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萬仙陣中,碧游宮中,多少同道,應劫上榜,化為飛灰?”
“那時的同門之情,同道之誼,又值幾何?”
“便是那凡間的君臣,亦是綱常倒懸。”
“君不君,臣不臣,父子相殘,兄弟鬩墻,為了一已之私,骨肉相向,此等事,在那朝歌城中,難道還少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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