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他是天之驕子,哪怕性情冷淡,也掩蓋不了他的光芒。
而她,雖然家境不錯,但在他面前,總覺得自己平凡得像一粒塵埃。
她不敢靠近,怕被他眼底的冷漠凍傷,也怕自己那點心思,在他眼里顯得可笑。
她就這樣,懷揣著這份酸澀又帶著點甜味的秘密,度過了整個高中時代。
她是他身后無數默默注視的目光之一,是他漫長青春里,一個無足輕重、甚至可能他從未留意過的背景板。
高中畢業,如同一條喧囂的河流驟然分岔,大家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褚南傾和周津成,竟然上了同一所學校,景江大學雖然好,卻并非是周津成的最優選擇,他可以去更好的學校。
她當時想的是,他也想著離家近一點。
大學生活是新鮮的,豐富多彩的,她試圖融入新的環境,認識新的朋友,將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小心翼翼地封存起來。
她以為時間和距離會慢慢沖淡那份執拗的情感。
然而,有些種子一旦種下,就在心底深處生了根。
大一下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個消息如同驚雷,炸響在她的世界里。
周津成好像要和溫妤在一起了。
褚南傾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
她坐在宿舍的椅子上,對著電腦屏幕,半天沒有動一下。
屏幕上的字變得模糊不清,耳邊是嗡嗡的鳴響。
一直以來,她告訴自己,遠遠看著就好。
他那樣的人,終究會有一個同樣耀眼的人站在他身邊。
可當這個可能變成具體的名字,變成她記憶中那個明媚自信的溫妤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酸澀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冷靜不了。
她無法想象周津成會和別的女生牽手,會對別的女生露出她從未得到過的溫柔神色。
那個在她青春記憶里占據全部視線的身影,如果真的屬于了別人,她覺得自己可能會瘋掉。
沖動之下,她做了一個極其荒唐的決定。
回到家,她什么也沒解釋,直接把自己關進了房間,反鎖了門。
父母在外面敲門,擔憂地詢問,她一概不理。
她開始絕食,用這種極端又幼稚的方式,表達著她無聲而激烈的抗議。
母親在外面焦急地踱步,聲音帶著無奈和責備:“南南,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出來說啊,絕食像什么樣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
父親的聲音相對沉穩一些,但也充滿了擔憂:“南南,開門,告訴爸爸,誰欺負你了?”
褚南傾蜷縮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眼淚無聲地浸濕了枕巾。她聽到母親在外面壓低聲音抱怨:“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一聲不響跑回來,問什么都不說,就知道折騰自己。肯定是遇到什么過不去的坎了。”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這么做肯定有原因,等她愿意說吧。”
第二天,褚南傾依舊水米未進,臉色蒼白,嘴唇干裂。
她靠在門后,聽著外面的動靜。
母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贊同:“老褚,你不能這么由著她胡鬧,她昨天迷迷糊糊說什么要我們去周家結親家?這像什么話,哪有女方家主動上門提這個的,傳出去我們褚家的臉往哪兒放,再說了,周家那是什么門第,我們雖然也不差,但這樣上趕著太丟份了。”
父親久久沒有出聲。
褚南傾的心懸到了嗓子眼,指甲無意識地摳著身下的床單。
過了一會兒,父親的聲音響起,比平時更低沉些:“周家那個孩子,周津成,我見過幾次。”
褚南傾屏住了呼吸。
父親似乎在回憶:“那孩子話不多,但眼神很正,不是那種浮夸的性子,成績也好,能力也強。上次在商會的青年論壇上,他代表他們學校發,條理清晰,很有見地,是個很不錯的小伙子。”
母親急了:“小伙子不錯是一回事,可這提親……”
父親打斷了她,聲音里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果斷,又似乎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
“南南從小到大,沒這么任性過。她這么看重這件事,甚至不惜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逼我們,說明她是真的非常喜歡那個周津成。”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權衡,最終說道:“臉面比起女兒的幸福,不算什么,我去試試。”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了。
褚南傾癱軟在地,眼淚流得更兇,心里卻因為父親的話,升起了一絲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她不知道父親具體是怎么跟周家談的,用了什么理由,許下了什么。
她只知道,父親告訴她,周家同意了。
周家竟然同意了這門由女方主動提起的,顯得有些突兀和不合常理的親事。
而更讓她震驚和狂喜的是,周津成他本人,竟然也同意了。
沒有反對,沒有質疑,他就那樣平靜地,接受了這個安排。
那一刻,巨大的喜悅沖昏了她的頭腦,讓她忽略掉了這其中所有的不合理。
她只沉浸在夢想成真的巨大眩暈里,以為自己多年的暗戀終于感動了上天,以為她和他之間,真的有了一絲可能的未來。
現在,多年以后,經歷了種種變故,以郁瑾的身份重新回顧這段往事,結合盛黎所說的周津成高中就喜歡她的話,一個被她忽略已久的可能性,緩緩浮出水面。
也許,盛黎說的,并不全是挑撥。
也許,周津成那時的同意,并非全然被動。
也許,在她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年,在她偷偷注視著他的時候,那個看似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少年,也并非完全沒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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