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成離開后,客廳里只剩下周父和周母兩人。
沉重的寂靜蔓延開來,取代了之前的激烈爭執。
傭人早已識趣地退下,偌大的空間里只聽得見墻上古董掛鐘規律的滴答聲。
周母依舊維持著挺直的坐姿,但肩膀微微垮下,顯露出疲憊和煩悶。
她盯著面前已經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半晌,才重重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濃濃的不情愿和抱怨:“這叫什么事,那個郁瑾,怎么看都不是良配,背景不清不楚,還帶著個孩子,我們周家怎么能娶這樣的兒媳進門,以后在圈子里怎么抬得起頭。”
周父沒有立刻接話,他端起桌上已經微涼的茶,喝了一口,才緩緩看向妻子,語氣平淡地反問:“難道盛黎你就覺得是良配了?如果我沒記錯,就在前幾天,你還在我面前抱怨,說盛黎這個姑娘心思太活絡,沒有半點千金小姐該有的沉穩大氣,行事做派讓你喜歡不起來。”
周母被丈夫的話噎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隨即有些惱火地辯解。
“我當然記得我說過的話。你以為我年紀大了,頭腦不清醒了嗎?是,我是不喜歡盛黎那丫頭,覺得她功利心太重,不夠單純,但是,”
她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尖銳,“津成明明不喜歡她,對她一直不冷不熱,她居然還能懷上孩子,這難道不說明問題嗎?這姑娘確實有本事,有手段,這一點,我倒是佩服她。”
她越說越覺得憋屈,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聲音里帶上了幾分自怨自艾。
“總而之,這兩個女人,我一個都不喜歡,一個都看不上眼,真是的,我這是什么命啊,左右兩個所謂的兒媳,選哪個都覺得膈應,選哪個都覺得不痛快。”
周父放下茶杯,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他看向妻子,目光沉穩,語氣帶著一種點破事實的冷靜。
“你弄錯了一件事,不是你在選,也不是周家在選,是你兒子,津成,他已經給你選好了,他選擇了郁瑾,并且用他的方式,逼著我們承認這個選擇。”
周母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無話可說。
丈夫說得沒錯,主動權從來不在她手里,甚至在周家手里,而是一直在那個看似順從、實則骨子里比誰都倔強的兒子手里。
這種認知讓她感到一陣無力。
她沉默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猛地抬起頭,對周父說道:“對了,有件事我忘記跟你說了,芷兒前幾天跟我通電話時提到,盛黎那邊,下個月的預產期,約莫就是十幾號左右。醫生說,是個男孩。”
提到“男孩”,周母的眼神復雜起來,既有即將抱孫子的隱約喜悅,又被一層濃重的不安所籠罩。
“我這心里總是七上八下的,安穩不下來,明明添丁進口是高興的事,可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總覺得會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心慌得很。”
周父看著妻子憂慮的神情,勸解道:“我看你是太緊張了,太重視她肚子里的那個孩子了,放平常心些,兒孫自有兒孫福。”
“我怎么能不重視?”
周母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那可是我的親孫子,是周家正兒八經的血脈,跟小景那種情況能一樣嗎?小景再好,也只是個養孫女,身上流的不是周家的血。”
她說到這里,語氣不由自主地軟化了一絲,“不過平心而論,小景那孩子,確實長得討人喜歡,白白凈凈,眼睛又大又亮,我看著第一眼就覺得合眼緣,孩子總歸是沒錯的,他們不懂大人之間的這些彎彎繞繞,錯的都是大人,是那個叫郁瑾的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勾引了津成,連帶著讓孩子也跟著,唉,說起來,孩子也是無辜受累。”
周父聽著妻子矛盾的話語,既貶低郁瑾,又忍不住對小景流露出喜愛。
他沉吟片刻,說了一句看似隨意卻意味深長的話:“那女孩,我瞧著,眉眼間和津成小時候,倒有幾分說不出的相似,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說不定,是這輩子注定要做父女的,這種緣分,來了,誰也攔不住。”
周母聞,猛地轉頭看向丈夫,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探究。
“你說什么,像津成,怎么可能,那孩子不是郁瑾跟別人生的嗎?”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小景的樣貌,似乎那鼻梁的弧度,那抿嘴的神態,確實隱隱有那么一點點熟悉的感覺。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立刻被她否定。
“不可能,肯定是你看錯了,或者只是巧合,天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