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阿蘿帶著郁瑾和阿威,大搖大擺地走在監區的走廊里。
她那身古怪的道袍和手里的法器,引得路過的獄警和少數在公共區域活動的女犯紛紛側目,但似乎都得到了什么指示,并沒有人上前阻攔。
他們來到一扇緊閉的鐵門前,門口坐著一名面容嚴肅的女獄警。
藍阿蘿上前,笑嘻嘻地跟女獄警打了個招呼,低聲說了幾句什么,又晃了晃手里的桃木劍。
女獄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郁瑾和阿威,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拿出鑰匙,打開了鐵門。
“快點,只有十五分鐘。”女獄警壓低聲音提醒。
“知道啦,謝謝姐姐!”藍阿蘿甜甜一笑,拉著郁瑾走了進去。
阿威也趕緊跟上。
門在后面關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這里是一間單獨的活動室,或者說是談話室,不大,陳設簡單,只有幾張塑料椅子和一張桌子。
房間沒有窗戶,只有頭頂一盞白色的日光燈,發出冰冷的光。
在房間最里面的角落,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那里。
那就是林小月。
她穿著統一的、略顯寬大的囚服,更顯得她身形單薄。
她抱著膝蓋,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對著門口,臉深深埋在臂彎里,只露出一點凌亂的、枯黃的發梢。
她整個人縮成一團,像一只受驚過度、試圖用這種方式隔絕整個世界的小獸。
聽到開門和腳步聲,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但沒有抬頭,也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郁瑾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這個女孩看起來比資料照片上還要瘦弱,還要沒有生氣。
阿威習慣性地舉起相機,想要記錄下這個畫面。
就在相機鏡頭對準林小月的瞬間,那個一直蜷縮不動的身影猛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下巴尖尖的,眼睛很大,但里面沒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漠然。
她的眼神像兩把刀子,直直地射向舉著相機的阿威,那里面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警惕和恨意。
阿威被她眼神里的寒意刺得一怔,下意識地放下了相機。
郁瑾立刻明白了。她輕輕碰了碰阿威的手臂,低聲說:“阿威,你先出去。”
阿威有些猶豫,看了一眼林小月那冰冷的眼神,又看向郁瑾:“郁姐,我還要拍攝……”
“不用了。”郁瑾語氣堅定,“出去等吧,把門帶上。”
阿威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點點頭,默默地退出了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房間里只剩下郁瑾、藍阿蘿,以及角落里的林小月。
郁瑾沒有立刻靠近,她站在原地,看著林小月,用盡量溫和的聲音開口:“林小月,你好,我是一名記者,我叫郁瑾,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嗎?”
林小月沒有說話,只是重新低下頭,把臉埋回臂彎里,用后腦勺對著郁瑾。抗拒的姿態很明顯。
郁瑾沒有氣餒,她慢慢走過去,在距離林小月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然后蹲下身,保持著一個不會讓她感到太壓迫的高度。
“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郁瑾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試圖安撫的力量,“外面有很多人關心你,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訴我嗎?”
角落里傳來一聲極輕的帶著嘲諷的冷哼。
林小月依舊沒有抬頭,悶悶的聲音從臂彎里傳出來,冰冷而麻木:“我殺人了,我也認罪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不就是要判我死刑嗎?隨便,我根本不想活下去。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
這話從一個十七歲少女口中說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沉重。
郁瑾的心抽緊了。
她看著女孩瘦削的、微微顫抖的肩膀,放柔了聲音:“你不會被判死刑的,小月,你聽我說,你才十七歲,還沒有成年,而且,你殺人是有理由的,是那個男人,是你繼父,他欺負你在先,你這是正當防衛,不算故意殺人,法官會考慮到這一點的。”
她試圖給女孩一些希望:“外面很多人都在討論你的案子,很多人都說你是受害者,是正當防衛,不應該被判刑,大家都在幫你,想要讓你無罪釋放,讓你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聽到“無罪釋放”、“重新開始生活”,林小月埋著的頭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原樣。
她的聲音依舊冰冷,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疲憊:“不需要。”
她終于緩緩抬起了頭,那雙過于大的眼睛里空洞洞的,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只是漠然地看著郁瑾:“我不需要大家幫我,活著,或者死了,對我來說,沒什么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