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顧窈睡得并不安穩。
晨起時,她的眼下多了些烏青,李聿已經早早離開。
小荷來為她梳妝時,一臉擔憂道:“姑娘,昨夜侯爺沒有為難你吧?”
顧窈單手撐在下巴上,有些出神,直到小荷又喚了一聲,她才回過神,“無妨。”
小荷拿著木梳,攏起過她的發尾,狀若無意道:“楊姑娘不在了,后院屬您最得寵,您難道就不想趁著這個機會,將管家權攏過來,好好立一立威,好叫旁人都不敢看輕咱們!”
顧窈略帶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小荷跟著她的日子不短,為人處事一直小心謹慎,上次她出挑釁楊彩萍,顧窈就覺得有些奇怪,這一次說的話更是諭矩。
而且這話里的語氣不像是詢問,倒更像是試探。
小荷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梳頭的手停了下來,“姑娘怎么這么看著奴婢?”
顧窈接過她手里的梳子,正色道:“管理后宅是當家主母要做的事,小荷,你我什么身份你是清楚的,這種話以后不許再說。”
小荷神色有些委屈,“姑娘,奴婢也是為您著急,此時不立威,待來日主母進門,您不是更要受欺負了?”
小荷眉頭緊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憂慮之色,仿佛真的在設身處地為她著想。
可顧窈總是隱隱覺得不安,她想了一下,忽然調轉話題,問道:“小荷,我記得你說過你是侯府的家生子,你父母如今都在府里做事嗎?”
這話問得突然,小荷來不及反應,如實道:“奴婢的父親現在京郊莊子上管事,母親陪著老夫人去了佛堂,都不在府里,姑娘怎么想起問這個了?”
顧窈看著她笑,“好妹妹,你一心為我著想,我也是為你著急,想著你也快到說親的年紀了,你我相識一場,該好好幫你物色物色才是。”
小荷臉色微變,很快又做出一副羞赧的模樣,“姑娘快別打趣奴婢了,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奴婢不敢做主。”
顧窈但笑不語,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如小荷所說,她的父母一個是京郊莊子的管事,一個是老夫人的身邊人,都是在主人家面前的臉的忠仆,生下的女兒不送去李聿身邊,也能尋一個能撈油水的清閑去處,怎么會來伺候她這個沒名沒分的‘姑娘’?
方才小荷口口聲聲都是為她著想,可話里話外都是試探。
是誰讓她來探自己的口風?
是李聿嗎?
顧窈驟然緊張起來,努力回想著和她相處的每一個細節,確認自己并無失,也從未將外府外的生意透露給她,才松了半口氣。
“也罷,反正你還小,等你定下親事,我再好好為你置辦些嫁妝,”顧窈笑著拍一拍她的肩膀,“我今日身上不爽利,若是侯爺過來,就說我前些日子做絡子費了心力,又睡下了,打發他走便是。”
小荷應下,便離開了。
顧窈打開梳妝臺下面的柜鎖,從里面拿出一套定制的男裝,換好后從侯府的角門溜了出去。
這兩日發生的事太多,讓她隱隱覺得心慌。
不管李聿成親與否,也不管小荷是誰的人,為避免夜長夢多,她也要把計劃提前一些。
顧窈將所有店鋪走了一遍,粗略地清算出她的資產。
幾個不大賺錢的,她吩咐貼了轉讓,剩下些盈利比較多的,留了信得過人手繼續經營,到時候她在南方吃紅利就是。
現在最棘手的就是她仍是賤籍,不但無法出城,也不能購置房產。
如今京中的幾家鋪子都在馮四娘名下,她雖然拿著馮四娘和她女兒的賣身契,可到了南方,也不能繼續再用她們的身份。
顧窈于房中來回踱步,權衡再三,把主意打到了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