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趙諶可以說是絲毫沒有太子的架子,幾乎是與宗澤等人吃喝在一起。
眾人對他的了解也越來越深。
范致虛抹了抹嘴,放下碗筷,忽地低聲一嘆,滿是唏噓,道:“唉,沒想到,官家竟真的下了詔書,將大位讓于康王……”
話音剛落,氣氛頓時一滯。
曲端像是刀子一樣的眼神瞬間剮了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他對這個慫包,最多是沒惡意,但好感可一點都談不上。
范致虛頓時一個激靈,立刻意識到自己失,連忙噤聲,低頭扒飯。
趙諶抓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隨即神色平靜地繼續用餐,好像是沒聽到一樣。
詔書傳遍天下,他豈能不知?
甚至在金人刻意之下,關中早早的就收到了那兩份詔書。
一份依舊是來自青城的斥責,一份則是趙桓讓位給趙構的。
對此,上一世已經經歷過了一次,他心中早有預料,自然是不屑一顧。
連日來,他全部的心思,全都在想著,做成陜境的動態平衡,怎么打通蜀道!
只要蜀道貫通,巴蜀的錢糧兵源匯入關中,他便擁有了一塊真正的王業基石。
進可東出中原,退可割據自保。
至于法理?趙諶心頭冷笑。他這個正統太子尚在人間,任何從金人掌控下的青城發出的詔書,在他這里,皆是矯詔!
自己營造的人設,再加上才不久擊敗完顏婁室,提升的宋軍士氣,如今更是一統西軍五路,天下盡知,威望何其之高!
之前,他就沒把趙佶和趙桓夠爺倆那所謂的詔書當一回事,更何況是現在?
總之,他現在沒心思理會這些,當務之急,最重要的是務實!
一旦打通蜀道,資本雄厚了,所有的政治虛招,都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
至于趙構是否會稱帝?想都不用想,會!大名鼎鼎的完顏構,當開玩笑呢?
丹州金軍大營,完顏婁室帳中。
“活女,我軍新敗,如今看似危急,實則是機遇與風險并存……”完顏婁室指著輿圖,眼神當中,透著沉著與狠厲之色。
“父帥,我們下一步該如何,是否集結兵力,攻下長安?”完顏活女問道。
這次父帥慘敗,葬送了一萬精騎。
郎主的斥責文書都已經收到,他深知,如果不是考慮到父帥背后的武勛派,還有在軍中的威望與這些年的軍功。
若是普通的統帥將領怕是早被斬了。
可饒是如此,對他們父子二人在金國的政治地位,也會受到嚴厲打擊。
沒看到宗翰和宗望都派了五千精銳來了嗎?那兩個副將,更是不斷接觸父帥。
毫不掩飾的拉攏!
總之,他們父子二人現在面臨的,可不光是陜境剛剛大敗的士氣低迷
還有背后那來自兩派的政治掣肘。
“趙諶小兒身邊有高人,”完顏婁室微微搖頭,“野戰難勝,攻堅更是下策。我們的目標,是這里……”手指點在丹州。
“拿下它,攻下鄜延路,向郎主和所有勃極烈證明我們!”說著,他語氣微微一頓,而后壓低聲音,冷厲道:
“我們不僅要勝,還要勝得漂亮。”
“不過絕不能與宋軍堡壘過多糾纏,耗光我們的元氣,此外還有西夏!”
“那群黨項人,如同禿鷲,只會等著我們與宋人兩敗俱傷后下來啄食。”
“可以許以財帛,誘其佯動,牽制環慶路的宋軍,但絕不容其一兵一卒踏入陜西!”
說到這里,完顏婁室眼底有恨意閃過。
若是‘圍城打援’的戰術成功,便可利用西夏攻破涇原路方線,屆時自己再破掉鄜延路,太子諶就只有等死,可他失敗了!
“兒子明白!”完顏活女重重點頭,“此戰,既要挽回軍威,亦要穩固父帥的地位!”
“不錯,”完顏婁室目光深邃,“我們要的是一個能向郎主交代的戰果!”
“一個能讓我們站穩腳跟,與關中宋軍長期周旋的局面。”
“從我在隴山戰敗,‘圍城打援’的戰術失敗起,覆滅陜境,就已非一日之功矣……”
趙諶和完顏婁室方,各自沉浸在接下來的戰略部署中,一時間,整個陜境,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沒有大軍頻繁的調動,沒有漫天飛舞的檄文,陜境詭異的沉寂了下去。
無論是趙諶,還是完顏婁室,都無心理會外界那場喧囂的政治表演。
就這樣,時間悄然流逝。
靖康二年,五月初一庚寅日。
就在天下人,全都因為從青城,官家發出的兩道詔書議論紛紛,還沒有完全消化這個消息之時,又一個消息從應天府傳出。
霎時間,整個天下都為之一靜!
康王趙構正式于應天府即位,并決定于次年正月朔日,改元建炎。(注1)
趙構,稱帝了!
不僅如此,他還發布了登記后的第一道文書,名為:《諭皇太侄諶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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