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五將趙諶用繩索牢牢綁在自己的背上,每下一步都異常沉重謹慎。
這一路,強壯的牛五,幾乎是趙諶的坐騎了,趴在他背上,有種天然的安全感!
一名死士在前用短刃開辟道路,砍斷攔路的荊棘。另一名則在隊尾,消除痕跡。
突然,行路至一半,最為險要處時,前方探路的軍卒突然猛地蹲下,同時對身后眾人,打出一個急促的“噤聲,隱蔽”手勢。
瞬間,所有人緊貼巖壁,屏住呼吸。
除了下方奔騰的河水外,峽谷上方,隱約傳來清晰的馬蹄聲和女真語的交談聲!
一隊金軍巡邏兵,竟正好行至他們頭頂的崖緣!
寒意瞬間裹挾了所有人。
在這絕壁上,一旦被發現,便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趙諶趴在牛五背上屏住呼吸。
雖然他不怕死,大不了可以帶著眾人重開,但無意義的重開,是不會也沒必要做的。
一滴冷汗從他額角滑落,滴入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萬幸,金兵并未低頭探查這險峻的谷底,馬蹄聲漸行漸遠,最終消失。
不過眾人依舊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等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吳革才緩緩打了個手勢。
眾人這才重新開始,緩慢而無聲地移動。
不知行進了多久,直到雙腳再次踏上相對平緩的谷底河灘,眾人才狠狠松了一口氣。
“快!渡河!”吳革沒有絲毫停頓,目光快速掃過河面四方。
做出判斷后,便立刻道:“跟著我,走淺灘脊線,注意水下暗流!”
吳革低喝一聲,率先踏入河中。
趙諶趴在牛五的背上,不需要親自下河。
得益于上一世自己病逝于丹河,因此后世網友中對北宋時期,丹河地貌也有研究。
丹河發源于太行山脈,其水文特性是,河道相對寬闊,水流湍急,但水量季節性變化極大,且河床多卵石淺灘與深潭交替。
河水冰冷刺骨,瞬間淹沒到大腿根,強大的沖擊力讓人搖搖晃晃。
這絕非坦途,所謂“淺灘”,也并非一路平坦,而是深一腳淺一腳,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暗流涌動,卵石濕滑無比。
牛五背著趙諶,吳革與其余七人拱衛在旁,互相攙扶著,迅速摸索前行。
水流聲轟鳴,掩蓋了一切其他聲響。
突然,有人一腳踩空,落入旁邊一個被水流沖刷出的深坑,瞬間沒頂。
“抓住!”旁邊的同伴驚呼著撲過去抓住他的衣領,幾人合力才將他從冰冷的漩渦中拖了出來,那人已是嗆水不止,臉色慘白。
而就在趙諶等人橫渡丹河的時候,宗澤的三千鐵騎,也已如幽靈一般,潛入,并控制了太行陘南端的一處關鍵支脈隘口。
一處高坡之上。
宗澤端坐于戰馬之上,目光如電,掃視著眼前的地勢。此處,并非是太行八陘的主干道,而是一條更為隱秘的次級陘道。
可即便如此,其戰略位置也極其重要。
東進可窺懷州平原,西進可直入王屋山腹地,是連接山區與平原的諸多要道之一。
“宗帥,此地名曰‘碗子城’,”宗澤身旁的副將也目視遠方,開口介紹道:“因其山勢如倒扣之碗,中有孔道而得名。”
“此雖非官道,卻也是山民商販往來懷州與山西的捷徑,金軍在此亦有零星哨探。”
(注:碗子城,今河南沁陽市與山西省澤州縣交界,名字晚成于北宋。劇情需要,本書就用‘碗子城’來命名了。)
宗澤微微頷首,指向遠處道:“此地勢乃嶕峣坂之險,山脊線陡峭,谷道狹窄曲折,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我軍只需控扼兩側高點,便可徹底鎖死這條通道。”話畢,旋即下令:
“派兩個指揮,搶占東西兩側山梁!”
“控制后,多備弓弩礌石。沒有我的將令,一只鳥也不許飛過!”
“其余人馬,隱于谷道林中,噤聲歇馬。”
“是!”
副將對身旁的偏校揮手示意。
訓練有素的宗澤部精銳立刻行動,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崎嶇的山林之中。
之后,便迅速控制了所有要害地點。
面對宗澤所率的精銳,此處只有一百來人的松散守備,根本不是對手。
很快,幾聲短促的慘叫和兵刃交擊聲從山谷不同方向隱約傳來,旋即又歸于寂靜。
“報!”一名斥候從林中鉆出,向宗澤稟告:“稟大帥,潛伏之敵已被清除。”
“共發現并殲滅三股金軍暗哨,計百余人,無一漏網。”
“東西兩翼高點,也已在我軍控制之下!”
“好!”緊跟著,宗澤立刻下達一連串命令:“現在開始,所有斥候,以‘碗子城’為中心,給我撒出去!”
“分別向北、向東,搜索一切可疑蹤跡,重點是尋找一支十余人,帶有少年的小隊!發現蹤跡,立刻回報,不得打草驚蛇!”
副將見通道已徹底肅清,碗子城也控制后,這才再次開口,將心中憂慮道出:“宗帥,山口區域如此之大,殿下他們……”
“我知你要說什么,”宗澤目光深邃,開口打斷副將的話:
“尋找太子,如同大海撈針。”
“但吳義夫是宿將,他必知,欲入王屋山,必先抵太行南麓。我等控扼此地,便掌握了這一整片區域的主動。”
“在此處等太子他們,比盲目西進洛陽的機會大上十倍!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金軍之前找到他們!”
話畢,宗澤抬頭看了看天色,呢喃自語:“上天啊,眷顧大宋一次吧!”
“佑我太子,平安無虞……”
副將看著身旁忠心耿耿的宗帥,心底輕嘆,而后也一同抬頭看向夜空:“宗帥抗命,舍棄康王,此舉已徹底將之得罪。”
“若國本有恙,來日康王在南邊繼承大統,宗帥又將如何自處?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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