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
陜西五路制置使司。
制置使錢蓋,手持金人特意給他的詔書,在節堂內久久徘徊,眉間深鎖。
他素來持重謹慎,此刻更覺此事千鈞壓身:“太子被廢?”
“偏在此國難之時……”說著,錢蓋連連搖頭,卻是想不通為何會如此。
“詔書印信似真,然汴京和二帝,早已陷金人之手,這說明這份詔書必有蹊蹺。”
“可恨消息閉塞,不知中原到底發生何事,讓金人如此做……”
“若奉詔,則陷太子于死地……”
“若不奉,便是公然抗旨……”錢蓋猶疑不決,最終無奈長嘆一聲,將詔書擱在案上,沉聲道:“且看永興軍范致虛、涇原席貢這些人如何應對,屆時某也好做打算。”
想到這里,錢蓋輕輕撫須,道:“傳令各軍,嚴守防區,未有明令,不得妄動。”
“得令!”副將轉身大步離去。
……
鎮戎軍。
曲端軍帳之中。
數日后,詔書內容傳至涇原路。
“廢太子?”知鎮戎軍,兼經略司統制官,曲端,看了看手上的詔書抄報,竟嗤笑一聲,將抄報詔書擲于地上。
他環視帳中部將,聲帶譏誚,道:
“汴京城里的官家自己都成了金人籠中雀,倒有閑心下詔廢太子?”
“這分明是粘罕逼寫的矯詔!”
不過話剛說完,他的眉頭又是微微一簇,道:“不過,為何突然廢太子?”
“莫非,汴京有變?”這時,曲端麾下統制官吳玠突然開口。
汴京有變?聽到吳玠的話,曲端陰鷙的眸子微微一凝,看向吳玠道:
“晉卿可是想到了什么?”
晉卿,吳玠的字。
吳玠略一沉吟,道:“這份詔書,天下人都能猜到,必然是矯詔。”
“它的意義對天下人不大,可對皇室,尤其是太子,意義就不一般了。不論是不是矯詔,詔書畢竟是官家親筆!”
“有了它,太子至少在法理上是廢了,若是,”說著,吳玠語氣一頓,道:“若是,太子想要自立,那是得不到承認的。”
“某猜測,太子很可能是出逃了!”
聽到吳玠的分析后,營帳內眾人都是不由的吸了一口氣。
只有曲端面色平靜,對這個猜測,似是并不意外,不過他心思深沉,沒有表現出什么,反而是一副無所謂的嗤笑,道:
“此事與我等無關,傳令各部,嚴守堡寨,無我軍令,妄動者斬!”
此刻,不光是錢蓋和曲端因為一份詔書而暗流涌動。
陜西諸路與勤王軍殘部大軍全是如此。
詔書如巨石入潭,在各路帥司與潰散的勤王軍中激起千層浪。
永興軍路經略使范致虛得書后疑懼交加,雖有心勤王,卻因詔書所困進退維谷,再加上還不知道太子在何方,只能無奈嘆息。
涇原路經略使席貢本欲奉詔,奈何他麾下,還有曲端等野心勃勃之輩,他這個涇原路經略使,根本壓制不住,尤其曲端。
(注:簡單理解,曲端的鎮戎軍,宋代在西北邊境設立的一個軍事行政區,級別相當于“下州”或“縣”,屬于涇原路下。)
至于鄜延路經略使王庶,則暗中聯絡義士,欲探太子行蹤。
忠直如翟興、翟進兄弟,見詔書皆怒發沖冠,更堅定迎護太子之志。
而怯戰者與心懷異志之徒,則借此詔為由,或散去鄉里,或割據自保。
總之,廢太子詔出,徹底席卷了整個大宋,詔書對趙諶的影響漸漸展現。
在見識到趙諶的不凡之后,直覺告訴完顏希尹,趙諶必然會逃生出去。
因此,專門針對布下殺局!
……
“此乃完顏希尹的計謀!金人挾持二帝,矯詔惑亂天下!”營帳內,宗澤平復心中憤懣后看著自己的副將開口:“殿下為國蒙難,顛沛西行,其志可嘉,其行可勉!”
“豈是這區區偽詔所能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