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涼亭,空氣極度安靜。
時間并未停滯,只是在場的人都分毫不動,好似全中了定身咒。
氣場交織最為激烈之處,自然是秦七汐與林柔四目相對的那條線。尤其是小郡主的眼神,比起平日高冷更甚,以至于多出了幾分寒意。
她之所以每次出門,要么女扮男裝,要么面紗遮臉,反正就是不以真面目示人。
全因父王再三叮囑,在外莫要暴露身份,避免被人認出。
她一向遵守規則,倒是今日不知為何,在見到林柔之后,心里總是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就好似……有人正在挑戰自己,所以她選擇正面相迎。
不過對于林柔來說,她哪敢與秦七汐對視?
這個女人不僅美貌傾國傾城,就連氣質也高貴脫俗,在她面前,林柔只覺自己卑微得像粒沙塵。
所以在撞上柱子那一刻,腦子立馬清醒了不少。
但回過神,卻發現對方已然邁步走到跟前,甚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與自己距離兩尺之遙方才停下。
而后再度重復一句:“我幫你吹如何?”
“不……不用了,我自己揉揉就好。”
此刻林柔不得不抬起頭來,一雙眸子里閃爍著慌亂。
她哪里還敢讓對方幫忙吹那壓根不存在的沙子?
要知道,秦七汐的高挑,即便是作為“京城四美”之一的許靈嫣也自嘆不如。以江云帆的角度,按照前世標準來看,大概是一米七出頭的樣子。
而反觀林柔,與江瀅相似,都屬于小巧型的,差一米六挺遠。
所以在這個距離下,壓迫感十足。
秦七汐并未說話,也無動作,就這么冷冷地盯著林柔。
氣氛冷寂了許久。
最后是江瀅一臉陪笑著解了圍:“姐姐,還是讓她自己揉吧,天氣酷熱,不如我們進屋里聊?”
姐姐?
秦七汐忽地轉頭看向江瀅。
看見那張小臉,一雙眼眸之中的冷傲瞬間融化,轉而覆上了一層柔波。
她微微瞇眼一笑:“好。”
也不知為什么,在面對江瀅的時候,秦七汐總是拿不出半點冷漠,尤其那聲姐姐喊出來,她感覺心都暖了幾分。
“走吧江公子,領我去看望老夫人。”
江云帆點頭:“走著。”
一行人轉頭順著走廊,朝江家大院更深處走去。
其實江云帆這會心里還有很多疑惑,比如明明說去懷南城,為何會出現在凌州?外面那密集的黑甲鐵騎,又是什么情況?
以及墨羽手里的那把劍,王友元為何說它來自臨汐郡主。
那劍,墨羽多半只是使用者,而非擁有者,作為主子的秦七汐肯定知曉更多,
但轉念一想……自己干嘛要關心這些問題?
上層人的事,與他又沒有關系,總不可能是好奇秦小姐的身份,在乎秦小姐的身世吧?
算了……
江少爺懶得再多想,憑著原主記憶里對江府布局的熟悉,主動領路,將一行人帶到祖母的居處——蘭桂苑。
這里算是江家最親近的地方了,依著花園建造,環境優美。
“瀅瀅你先去,看看阿婆情況,若仍舊高燒,及時服藥。”
“好!”
江瀅早就心急如焚了,踏著快步跑向蘭桂苑的客堂。
但剛一走進去,立馬便成了無數雙眼睛交匯相視的目標。
此時此刻,堂中正坐著不少人。
除了江瀅熟識的阿公與三叔之外,還有梁千秋與韋方兩名醫者,以及坐在主賓位的歸雁先生沈遠修。
江崇業顯然還不知道江瀅已經回來了。
看見小姑娘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張老臉立馬添上了幾分陰沉:“死丫頭,最近幾日給我跑哪里去了?”
江瀅被嚇得原地一怵。
“我……”
“不必解釋了,再有下次,我就讓老二回來,把你送回漠北!”
江瀅沒再說話,只默默低下頭。
心底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又一次攀上心頭。
在江家就是這樣,房子大,被子軟,吃穿住行永遠不必擔心,但就是那墻太高。
墻太高,所以站在墻下的人,自會渺小。
“還不快進去看阿婆,別在這杵著,影響我與諸位先生交談。”
“是。”
江瀅點了下頭,正打算從客堂一側的通道去往里屋。
可就在此時,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江云帆一臉平靜地走進大門,迎著所有人目光,站在了江瀅身邊。
抬眼之時,與江崇業四目相對。
一時間,埋在江云帆腦海中最清晰的記憶,洶涌襲來。
三月前的那一晚,大雨傾盆。
泥濘的土地混雜著血水,腥味濃郁刺鼻。
電閃雷鳴下的高臺上站著的,正是眼前這道佝僂的身影,他背對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給對下人命令——
往死里打!
刻骨的痛,即便重置了一次生命,江云帆也依舊難以忘記。
此刻再見江崇業,這老頭似乎又蒼老了許多。
而江崇業在見到來者是江云帆時,神情明顯有些驚訝,嘴巴微張,眼神迷茫,滄桑的臉頰閃過片刻恍然……但很快又變成了冷漠。
在場眾人愣了一瞬。
韋方與梁千秋率先反應,他們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各自對著江云帆抱拳。
沈遠修也是滿臉笑意,正打算招呼。
卻在這時,旁邊的江崇業忽然伸手指向江云帆,一張老臉氣得通紅:“江云帆……你居然還敢回江家,這里容不下你這禍害,趕緊給我滾!”
江云帆冷聲一笑,絲毫不讓:“老東西別忘自己臉上貼金了,我來只是探望祖母,回江家狗都不稀罕!”
“孽障!”
江崇業握著拐杖猛錘地面,怒喝一聲,“看來當初沒把你打死,是我太心軟了,今天一定讓你牢牢記住!”
“來人,把江云帆給我拖下去,打斷雙腿!”
聽到這,一旁的沈遠修和梁千秋等人頓時慌了。
這江老爺子未免也太狠了,且不說江云帆是犯下了多大的過錯,這可是自己的親孫兒啊!
見面就要棍棒招呼,想必這老太爺是完全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這位年輕人,究竟有何等通天的本事吧?
沈遠修本想開口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