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二少爺,王詢。
盧璘聽完,忽然笑了。
笑聲很輕,卻讓那黑衣人身體一僵。
“我與王詢,不過是些許意氣之爭,還沒到買兇殺人的地步。”
盧璘的語調平靜得可怕:“殺了我,沈家不會善罷甘休,周元正大人更會徹查到底。他王詢,擔不起這個后果。”
“所以,說說吧,你到底是誰?”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許久才從那雙眼睛里透出刻骨仇恨。
“你通過了。”對方終于開口。
“我叫顧青河。家父,曾是工部郎中,顧遠山。”
顧青河?
盧璘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名字,隱隱有些印象。
“三年前,家父上書,提出‘工部新政’,欲改良全國農具、水利、官造器械,以增國庫,以利萬民。”
顧青河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但此舉,觸動了朝中某些人的利益。”
“吏部侍郎張泰,羅織罪名,構陷家父‘貪墨工部銀兩,以奇技淫巧亂政’。最終,家父被判斬立決,家產抄沒,顧家滿門,流放三千里。”
原來是這樣。
張泰!
這條線,終于連上了。
“我本想,殺了你,取信于張泰,借機潛伏在他身邊,為父報仇。”
顧青河坦然承認:“但我在江州,看到了你的經世學堂,看到了演武廣場上的曲轅犁和筒車。”
“你做的,正是我父親當年想做卻沒做成的事。”
顧青河滿是恨意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復雜的情緒。
“理學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張泰在洛州斂財的工具。真正想讓你死的,是張泰!”
“他已經在朝中布下天羅地網。”
顧青河拋出了一個驚天消息:“下個月的春闈會試,他已聯絡了六名同考官。屆時,所有策論之中,但凡出現‘經世’、‘格物’二字者,無論文章寫得多好,一律判為下等!”
此話一出,比十萬兩買命更讓人心寒。
這是要從根子上,要徹底斷絕經世學派所有讀書人的仕途!
“你以為這就完了?”顧青河慘然一笑:“張泰背后,站著的是當朝首輔宴居麾下的整個保守派系!在他們眼中,你的經世學說,是動搖國本的洪水猛獸!他們絕不會容許你這樣的人,踏入朝堂半步!”
這盤棋,早已超出了江州一地。
“我今日來,是想和你做個交易。”
說到這里,顧青河終于說出了目的:“我可以為你提供所有參與此事考官的名單、喜好,以及張泰在朝堂上的一舉一動。”
“我的條件是,你若能在會試中脫穎而出,將來,要助我為父報仇!”
盧璘沉默了片刻。
沒有立刻答應,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你父親當年的《工部新政》,寫的是什么?”
顧青河愣住了。
沒想到,在這種時候,盧璘關心的竟然是這個。
遲疑了一下,才從懷中無比珍重地取出一本泛黃卷邊的冊子。
《工部新政論》。
盧璘接過來,借著月光,只翻閱了寥寥數頁,便看到了里面的內容。
從農具改良的細節,到漕運水利的疏通,再到軍械甲胄的革新....
盧璘合上冊子,由衷地感嘆:
“你父親,是真正的經世之才。”
“可惜,生不逢時。”
一句話,讓顧青河瞬間紅了眼眶。
“我答應你。”
盧璘將冊子遞還給顧青河:“但復仇,不是靠陰謀刺殺。,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將張泰和他背后的一切,徹底擊垮!”
用他們的規則,在他們的地盤上,贏下所有!
顧青河看著盧璘,許久,才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
臨走前,顧青河忽然又停住腳步。
“小心。三日后,會有一位京城來的貴客抵達江州,是沖著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