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諸位,除杜相曾執掌中樞外,誰還有過治理如此幅員遼闊之大國的經驗?”
杜輔臣連忙拱手,連道‘不敢’。
李徹虛按一下手,示意他不必過謙,繼續道:“奉國疆域雖廣,但人口和歷史遺留問題,遠不能與整個大慶相比。”
“在奉國,朕是白手起家,軍隊如臂使指,百姓得新政之利而擁戴。”
“即便如此,推行改革時亦是阻力重重,步步維艱。”
“如今之大慶,舊勢力盤根錯節,百姓對新朝尚存觀望。”
“若驟然全盤照搬奉國之政策,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劇烈動蕩,我等數年心血,恐有前功盡棄之虞。”
霍端孝若有所思,問道:“那依陛下之見,該當如何?”
李徹面色沉靜:“朕以為,當下最適合大慶的國策,便是一個‘穩’字,之前的一切國策,最好一個都不動。”
他環視眾人,強調道:“變的越多,錯的可能越多。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可急功近利,更不可揠苗助長。”
“待我們徹底掌控全局,政權穩固,民心歸附之后,再花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將奉國行之有效的政策一點點化用過來,方為上策。”
聽聞此,眾臣皆陷入沉思之中。
而杜輔臣看向李徹的眼神中,也流露出驚異之色。
他本以為,李徹這位以武略定鼎天下的年輕君主,在理政上也必然雷厲風行。
畢竟陛下年輕氣盛,又是一路勢如破竹,難免有急迫之心。
就像是慶帝武運昌隆,但在治國方面也繼承了他武略的特點,卻顯得有些不夠穩重了。
有些政策匆匆提出,出現問題后就匆忙整改,久而久之,朝廷的公信力也因此受損。
卻萬萬沒想到,李徹竟如此沉得住氣,深知‘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之’的道理。
李徹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其余政策可以暫緩,有兩件關乎國計民生根本之事,我們必須立刻去改!”
“哪兩件?”諸葛哲適時發問。
李徹伸出一根手指:“其一,便是賦稅。”
聽到‘賦稅’二字,杜輔臣的心又提了起來,面色重新變得凝重。
自己好像夸贊早了,陛下別的政策不動,竟是要動稅賦?
需知,賦稅乃國之命脈,牽一發而動全身,最是敏感不過。
而且稅賦這東西提高簡單,想要再降低就麻煩了。
即便是朝廷降稅,下面的官吏為了自身利益,也只會當做沒接到命令,繼續征收之前的高稅。
卻聽李徹道:“其實,單論朝廷正賦,大慶的稅率算不得高,甚為合理。”
眾臣點頭,這點他們也有所了解。
“然而,問題在于。”李徹語氣轉冷,“正賦之外,苛捐雜稅多如牛毛!”
“朝廷只看到正賦不高,便以為民生無憂,殊不知地方官府與世家豪強上下其手,巧立名目,加收各種雜稅、攤派,層層盤剝,百姓苦不堪!”
“此等弊政,朕要全面清查,徹底革除,絕不容情!”
眾臣聞,皆是點頭稱善。
這確實是利國利民之舉,且不觸動國家稅收根本,阻力相對較小。
杜輔臣也暗自松了口氣,若只是清理苛捐雜稅,確是一條善政。
只是難度也很大,這等同于動了所有地方官吏和世家的蛋糕。
轉念一想,陛下所過之處,世家不死即殘,唯有杜家這樣的才能保存下來。
如此看來,難度倒也不大了,畢竟如今的世家連活著都成問題。
李徹繼續道:“還有商稅,大慶此前對商稅之管理過于粗疏,幾近于無。”
“不僅導致國家歲入流失,亦使得商人地位低下,行業發展受限,邊境走私猖獗。”
“商稅必須加以規范,建立公平、透明之稅制,使其成為國庫重要來源,亦促進商業繁榮。”
他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商稅改革牽扯甚廣,不可一蹴而就。”
“可先于帝都、揚州等幾處商業重鎮進行試點,積累經驗,再逐步推廣。”
對此,奉國來的重臣們自然毫無異議。
他們親眼見證了奉國如何通過鼓勵商業而迅速富強,深知商業流通對于國家的重要性。
諸葛哲不由得開口道:“陛下還說自己不擅政事,以臣看來,陛下在政務上的天賦遠超我等。”
李徹則笑道:“子淵再怎么夸獎朕,該幫朕處理的政務也一個都不能少!”
眾臣聞,皆是莞爾。
李徹收斂笑容,伸出第二根手指:“至于這第二件必須要做之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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