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半畝園內,天光未亮。
本該在交易監當值的張聰,腳步匆匆地推開了院門,滿臉焦慮,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可一進院子,張聰便愣住了。
只見黃觀、陸恒等一眾自強社的生員,竟一個不落地全都在,早早地便起了床,將院子圍得水泄不通。
張聰心下好奇,伸長了脖子往人群里看。
人群中心,社首盧璘正臨案而立,手持狼毫,身姿挺拔,神態專注地在宣紙上揮毫。
筆走龍蛇,行云流水。
張聰的視線順著盧璘的筆鋒看去,不由自主地將那紙上的內容念了出來。
“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不足”
話音剛落,恰好看到盧璘筆鋒一頓,寫下最后一字。
“恤!”
盧璘緩緩收筆,將狼毫置于筆架之上。
轉過身,望向黃觀等一眾社員,臉上帶著淡笑:“今日怎么都起得這般早?”
院子里,卻無一人應答。
黃觀、陸恒,以及所有的自強社生員,一個個都像是被釘在了原地,怔怔地看著那宣紙上的三句話,久久無法回神。
天變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
人不足恤!
良久,才有一名生員滿是震撼地發出一聲感嘆:
“社首在書法一道,當真是當真是推陳出新,走出自己的道了!”
“是啊!這便是書道第二境?觀其字,如見其人!我何時才能有這等境界!”
“每次觀摩社首的墨寶,都有新的領悟,受益匪淺!”
人群中的張聰眼珠子就沒在那三句話上挪開過,同時口中反復咀嚼,原本焦慮的臉色,不知不覺慢慢平靜了下來。
是啊!
世家又算得了什么!
天變尚且不足畏懼,區區一個蘭陵蕭氏,又能如何?
吾輩讀書人若是退了這一步,身后的寒門學子,便永無出頭之日!
守舊無功,革新有罪?
這是何等的道理!
一時間,張聰只覺得胸中一股豪氣升騰,來時的擔憂與畏懼一掃而空,渾身都充滿了干勁。
黃觀與陸恒,更是瞬間便領會了盧璘寫下這番話的深意。
有琢之在,自強社就有了主心骨!
只要琢之這身錚錚鐵骨還在,自強社這面旗幟就不會倒!
就在眾人心潮澎湃之際,人群中的張勝眼珠子一轉,猛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幾步沖到盧璘面前,搓了搓手,一副不好意思的口吻開口道:
“琢之,我觀今日這份墨寶,隱隱有種破境的沖動,估計是與我緣分不淺,不如就賜給我吧?”
“讓我日夜觀摩,也好早日領會其中真意,說不定也能踏入第二境!”
此話一出,滿院皆靜。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張勝,隨即反應過來。
壞了!
被張勝這無恥之徒搶先了!
我怎么就這么蠢!
怎么就沒想到!
“張勝!你還要不要臉!社首的墨寶,也是你能玷污的?”
“就是!你的字寫得跟雞爪子刨得似的,給你也是浪費!社首,給我!我是真距離書道二境只差一步之遙,若能日夜觀摩此作,必能一舉突破!”
“放屁!你那也叫書法?社首,別聽他的!給我最合適!我愿將其裱起來,日日三炷香供奉!”
一時間,院子里吵成了一鍋粥。
連一向穩重的黃觀,都忍-->>不住有些意動,可一想到自己自強社社長的身份,跟社員們爭搶墨寶,實在有失體統。
可他又實在不想讓琢之這幅驚世之作落入旁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