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傷了?”他的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被蕭懷瑾的人傷的?”
提到這個,凌蕪的頭這才稍稍抬起,語氣里竟摻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是!屬下按照王爺的吩咐,故意露出破綻,讓王妃親眼目睹了屬下被寧王侍衛所傷。王妃當時還驚呼了屬下的名字,想來是很心疼屬下的!”
她至少完成了王爺交代的另一項任務,沒有全盤搞砸。
“做得好。”蕭凌川臉上終于浮起一絲笑意,他接著道,“蕭懷瑾還是五皇子時,便與長公主關系深厚。他逃去北陵,身為北陵皇后的長公主自然會護著他。說起來,大鄴與北陵這些年能維持和平,還要歸功于我的這位皇姐。若非她遠嫁那片寒地,也不會有今日的太平。”
凌風小心翼翼地抬起目光,試探問:“王爺,那我們如今是要去北陵向長公主要人嗎?”
“自然。”蕭凌川目光變得深沉難測:“可蕭懷瑾和皇姐的關系,遠比我跟她深厚些。本王聽說,當年皇姐和親,那十里紅妝,有一半都是崔家,也就是蕭懷瑾的母家給湊的。這份情,可比我們這點淡薄的姐弟情分重多了。
要想說服皇姐,將我的王妃和世子交還,單靠血緣不夠。必須以更重的利益,才能拉她入局。”
凌風和凌蕪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
他們都明白,一旦事情涉及到另一個國度,就遠不是打打殺殺那么簡單了。
稍有不慎,就不是單純的奪妻奪子,而會演變成一場誰也無法預料的兩國紛爭。
“這寧王真是陰險!竟把王妃和小世子帶到北陵,這不是明擺著逼得王爺您陷入如今這般兩難的境地嗎!”凌蕪終于忍不住,憤憤地罵道,“當初王妃還欣賞他為人正直,清風霽月,我看他根本就是個偽君子!他配不起王妃的欣賞!”
“無妨。”蕭凌川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讓她看清他的真面目,也未嘗不是好事。至少讓她明白,這世上為她不擇手段、行事卑劣的人,不只本王一個。等她看清了所有偽裝,是不是……就愿意留在本王身邊了?”
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自我安慰,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一根腐朽的浮木。
“王爺!”凌蕪聽著他話語里的蒼涼,心中一痛,脫口而出,“別人不知,可屬下知道,您是天底下最珍愛王妃之人!王妃有朝一日,定會想起王爺的好,回到王爺身邊的!”
“但愿吧。”蕭凌川斂了斂眸,將所有外泄的情緒盡數收回眼底深處,又變回了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景王。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窗邊,望著天邊那輪殘月。
“本王已經讓人將孫神醫接了回來,你們去他那處理一下傷口,別留下病根。”他的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命令口吻,冷硬而果決,“接下來,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是,王爺!”凌蕪和凌風齊聲應道,隨即起身,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
房門被輕輕合上,書房內再度恢復了死寂。
蕭凌川依舊立在窗前,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孤寂地投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緩緩抬起手,攤開掌心。
那里,靜靜躺著一枚小巧的白玉佩,玉質溫潤,被他長年摩挲,已染上了一絲屬于他的體溫。
這是當年他在荷花池中將姜姝寧救起時,自她身上落下的物件,她大概都不記得了,可他卻視若珍寶,珍藏至今。
不只今生,前世亦是如此。
姜姝寧始終以為,前世他對她冷酷無情,卻不知他也曾心動,只是從未宣之于口。
前世的他野心勃勃,一心渴求父皇的認可,渴望掙脫敵國血脈的枷鎖,以至于被姜瑤真母女蒙蔽利用,痛失摯愛之人,鑄下一生的大錯。
今生,他一心想要彌補,可姜姝寧卻拒他于千里之外。
若這是他的報應,他甘愿承受。
只盼老天能憐他一片赤誠,賜他與姝寧一個相守的機緣。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