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寧昏迷的第三日,衙門的人來通報。
“大人,寧王殿下求見。”
正廳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姜天澤幾乎是立刻扭過頭,看向蕭凌川,眉宇間滿是錯愕:“寧王?他怎么來了?他不是一向跟你不對付嗎?”
蕭凌川唇角的弧度更冷,那雙瀲滟的桃花眸里,陰鷙之色如墨般化開。
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明知故問:“是啊,他怎么會突然來找本王?”
“莫非……派人刺傷阿寧的罪魁禍首就是他?他怎么敢?!”姜天澤連聲音都在發顫,眼中迸射出駭人的殺意。
蕭凌川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總算還不算太蠢”。他轉向門口,對通報的下人揚了揚下巴,聲音聽不出喜怒。
“讓他進來!”
姜天澤很識趣地起身往屏風后而去。
不過片刻,一道頎長的身影便被引了進來。
蕭懷瑾一身素色錦袍,風塵仆仆,原本溫潤如玉的眉眼間,此刻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焦灼。
他似乎清瘦了不少,下頜的線條愈發分明,顯出幾分平日里沒有的凌厲。
可見這段時日,他過得并不怎么舒心。
“這不是五弟嗎?”蕭凌川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抬起眼皮,語調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怎么這般行色匆匆,是特地來見本王的?”
“四哥。”蕭懷瑾的目光飛快地掃過蕭凌川,見他臉上沒有悲傷之色,心中暗暗松了口氣,但眼神深處的緊張卻未減分毫。
他緊盯著蕭凌川的神色,試圖從中窺探出姜姝寧的真實情況,“我聽說四哥在衙門遇刺了,心中擔憂,特來看看。”
蕭凌川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嗤笑,從喉嚨深處溢出,滿是不屑:“五弟何時這般關心本王了?真是讓本王受寵若驚。”
蕭懷瑾仿佛沒有聽出他話里帶的刺,依舊維持著表面的鎮定,只是緊握在身側的手,指節已然泛白。
“我見四哥如今毫發無傷,便放心了。”他頓了頓,終于問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但聽說,當時有人為四哥擋了一劍,那人是‘幼安堂’的姜女醫,不知……這姜女醫如今可有大礙?”
話音落地的瞬間,蕭凌川站了起來。
他一步步走向蕭懷瑾,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帶著沉重的壓迫感。
“有沒有大礙,與你何干?”他停在蕭懷瑾面前,兩人身形相仿,氣勢卻天差地別。
蕭凌川微微傾身,桃花眸里滿是陰狠,“蕭懷瑾,人是你派來的刺客所傷,你少在這里給本王貓哭耗子,假慈悲!”
這句直白的指控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蕭懷瑾心上。
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四哥……何出此?”他強撐著,聲音干澀,“刺殺一事,我的確不知。”
蕭凌川臉上的嘲諷之色更甚:“莫非你不遠千里趕來南朔,真的是念及你我之間的兄弟情誼?”
“四哥有所不知,”蕭懷瑾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之前我也在南朔待過一段時日,當時還托這姜女醫幫我照看一個嬰孩。如今聽說她出了事,心中難免有些擔心。還請四哥……讓我見她一面,確保她平安無恙!”
他蹩腳地編著理由,試圖為自己的關切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
然而,這恰恰是蕭凌川等待已久的破綻。
“蕭懷瑾,本王真的很佩服你!”蕭凌川忽然笑了,那笑容卻比淬了毒的刀子還要鋒利,“你竟托本王的王妃照看本王的孩子,怎么,你就這么覬覦本王的女人,覬覦本王的孩子?”
王妃……孩子……
蕭懷瑾渾身猛地一僵,如遭雷擊。
這兩個詞,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腦海里。
他倏地抬起頭,死死盯著蕭凌川,眼底滿是難以置信。
趕來王府的一路上,他心中便有個瘋狂的猜測,那個讓他心驚肉跳、幾乎不敢深思的可能性,一遍遍地折磨著他。
為什么自己會對一個初見的尋常女醫,產生那樣難以克制的熟悉感與吸引力?
為什么小鄴君會那樣毫無緣由地親近她、依賴她,仿佛他們之間有著天生的血脈牽引?
如今,蕭凌川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將他所有的僥幸與自欺欺人,擊得粉碎。
姜姝寧和“幼安堂”的女醫果然是同個人!
他分明比蕭凌川早一步尋到她的蹤跡,卻因未能識破她的身份,與她失之交臂,眼睜睜看她回到蕭凌川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