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笑的是,他竟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陰差陽錯地將她與蕭凌川的骨肉托付于她親自照料。
真是何其諷刺!何其荒謬!
蕭懷瑾只覺得喉頭一陣腥甜,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冷得刺骨。
他看著蕭凌川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勝利者般的嘲諷,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扔在鬧市中供人觀賞的小丑。
蕭凌川欣賞夠了他既震驚又痛苦的模樣,他這才懶洋洋地抬了抬手,招呼蕭懷瑾落座。
“既然五弟千里迢迢來‘探望’本王,本王也得遵守待客之道。”他拖長了音調,每個字都帶著利刃,刮著蕭懷瑾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進來喝杯薄茶再走吧!”
這哪里是待客之道,分明是勝利者的炫耀,是貓捉住老鼠后,不急著咬死,反而要玩弄一番的惡劣。
蕭懷瑾的四肢依舊冰冷僵硬,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自己和姜姝寧重逢又錯過的不甘。
他應該立刻轉身就走,逃離這個讓他無地自容的地方。
可他的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種復雜的情緒死死攫住了他。
若就此離去,無異于默認自己便是這場刺殺的幕后黑手。
更何況,他實在無法放下對姜姝寧傷勢的牽掛。
他猶豫了片刻,終是邁開了沉重如鉛的步子,跟著蕭凌川來到一旁的花梨木圓桌邊落座。
下人很快端來一整套茶具,動作利落地溫杯、置茶、沖泡。
一只瑩白的瓷杯被推到他面前,澄黃的茶湯在杯中微微晃漾,映出他慘白而扭曲的臉。
蕭懷瑾端著茶杯,遲遲沒有動作。
“怎么?”蕭凌川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在安靜的室內格外刺耳,“五弟是怕我在茶里下毒?你放心,本王還不屑對你下毒!”
蕭懷瑾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發燙,是一種被戳中內心的狼狽。
“我此次來,是為了見姜姑娘一面。”他迫使自己開口,聲音干澀沙啞,卻竭力維持著平穩,“只要確保她安然無恙,我便會離開。刺殺一事……我確實不知情,還請四哥明察!”
說完,他這才端起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
蕭凌川看著他喝下茶水,眉梢眼角那譏諷的笑意越發濃烈,幾乎要滿溢出來。
“蕭懷瑾,本王總覺得自己從前愚蠢至極。”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里淬著冰,“本王從前竟會擔憂姝寧對你生出一絲情愫,對你百般提防,心生嫉恨。如今瞧你這副敢做不敢認的怯懦嘴臉,本王只覺過去的種種顧慮,實在是多余至極!”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一刀刀凌遲著蕭懷瑾的神經。
“別說現在了,”蕭凌川輕笑一聲,那笑聲里滿是鄙夷,“就是以后,姝寧也絕不可能看上你這種懦弱之輩!”
“你!”這番毫不留情的奚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蕭懷瑾的臉上。
即便如此,蕭懷瑾依舊不愿承認刺殺蕭凌川之事出自他的手筆。
一旦承認,便會牽連出皇兄蕭政賢。
他身后好歹有崔家這座母族靠山,蕭凌川縱有滔天怒火,也未必真會取他性命。
但蕭政賢不同,若此事被蕭凌川察覺他亦有份參與,定會借機發難,用謀權篡位的方式置他于死地!
反正……蕭凌川也只是猜測,他沒有確切的證據,他不能拿自己怎么樣。
只要自己咬死不認,他又能如何?
蕭懷瑾正這般想著,腹部卻猛地傳來一陣詭異的絞痛。
緊接著,一口鮮血毫無預兆地從他口中噴出,濺落在光潔的地面上,猩紅刺目。
他臉色驟變,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落在手邊那只空了的茶杯上。
“這茶……有問題!你不是說……”
蕭凌川冰冷地看著他痛苦地蜷縮起來,臉上再無半點笑意,只剩下森然的恨。
“沒錯,本王是說過,不屑給你下毒。”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極北之地的寒冰,不帶一絲溫度。
“可你傷了姝寧,害她險些喪命。區區一點毒藥,未免太便宜你了。”
蕭凌川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的蕭懷瑾,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讓你也嘗嘗這噬心蠱毒的滋味,方能泄我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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