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修湛一個眼色,候在一旁的內侍立刻捧來了筆墨紙硯,在御案上鋪陳開來。
蕭政賢的臉色比那宣紙還要白,握著紫毫筆的手,抖得幾乎要寫不出一個字。
“陛下,寫吧。比起這江山,臣妾更希望您平安無事。”顧晚櫻上前,聲音染上一絲顫抖,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心疼。
無論如何,今夜,她必須保下他。
江山沒了可以再圖,可命沒了,就什么都沒了。
蕭政賢的目光從她決絕的臉上移開,又落到蕭修湛那張滿是嘲弄和殺意的臉上。那把橫在他頸間的利刃,冰冷刺骨,隨時都能割斷他的喉嚨。
重壓之下,他終于屈服。
筆尖蘸滿了墨,顫巍巍地落在明黃的絹帛上。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心頭剜下的一塊肉。
“……朕自感德薄,不堪為君,今傳位于瑞王(之)首嗣……”
最后一個字落下,玉璽蓋下時,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干了精氣神,癱軟在龍椅上。
蕭修湛一把奪過那份禪位詔書,展開細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后,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獰笑。
他將詔書小心翼翼地揣入懷中,一旁的男子這才收回了架在蕭政賢脖頸上的利刃。
“謝皇兄,本王替將來的長子感謝你。”蕭修湛說完,大笑著,帶著他的人揚長而去。
御書房的門被重新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你為何要這樣做?”
死寂被蕭政賢嘶啞的質問聲打破。
他猛地抬頭,眼中再無半分溫情,只剩下冰冷的怒火和詰難。
“你竟然和他一起逼朕寫下那樣的詔書!你這樣做,置朕將來的皇子于何地?置朕的顏面于何地?”
顧晚櫻迎上他憤怒的目光,眼眶瞬間紅了。
“陛下,臣妾知道這么做,你肯定會很生氣。但比起這江山,臣妾更在乎你!
瑞王竟敢如此大膽地逼宮,肯定是做足了萬全的準備。他的背后,絕不僅僅有一個鎮國將軍。若只有這點依仗,他今夜不會如此狂妄!我們若強行反抗,只會是玉石俱焚!”
蕭政賢像是想通了什么關鍵,神色陡然變得陰沉起來。
“是魏國公……一定是他!當年父皇就看出了他的野心,這才故意將姑母下嫁給他,讓他成了大鄴的駙馬,從此與參政無緣。沒想到,這些年,他的野心還未熄滅!
瑞王妃不擇手段,竟將自己與魏國公之子的丑事鬧得滿城風雨,朕迫于無奈,只能下旨讓她改嫁!原來如此,他們一早就打著聯手的主意!是朕太疏忽,竟讓他們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
說到最后,他氣得渾身發抖,猛地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劇烈,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來。
“陛下,別想了!”顧晚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滿臉擔憂,“當這個皇帝,料理這些國事,實在太耗費心神了。你看你的身體……臣妾只想陛下身體安康。這大鄴的天下,就讓他們去爭,去搶,我們不摻和了,好不好?”
“晚櫻,哪有那么容易?”他苦笑一聲,“蕭修湛那個人,驕淫奢靡,殘暴不仁。若真讓他得了天下,這大鄴的百姓,怕是要被他榨干骨髓。朕……又怎么忍心看著自己的子民受苦?”
“那不是陛下您該擔心的,”顧晚櫻輕聲反駁,“屆時御史臺的官們,自然會彈劾他!”
“彈劾?”蕭政賢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輕輕推開顧晚櫻,一雙眼睛銳利如刀,“那現在呢?他公然帶刺客闖宮,用劍指著朕的脖子,逼朕寫下禪位詔書!怎么就沒有一個御史沖出來彈劾他?你父親呢?顧御史如今怎么都鮮少在朝堂上露面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在顧晚櫻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