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謙揮了揮手,墻壁上的弩箭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
他走到蕭凌川面前,臉上帶著一抹淺淡卻意味深長的微笑,仿佛早已將一切算計于心。
“王爺果然是識時務的俊杰。既如此,不如移步老臣府上一坐如何?除了盡快尋回王妃的下落,老臣還有許多事想要與王爺商議。”
蕭凌川抬起眼,目光冷冷地掃過他那張儒雅卻深不可測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首輔大人好大的膽子,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取了你的項上人頭?”
一個在南月權傾朝野的權臣,他的命,可比一個殘暴無能的昏君值錢多了。
趙謙卻絲毫不亂,依舊保持著那份令人捉摸不透的從容。
“王爺乃當世豪杰,胸中有丘壑,豈會做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想必在王爺心中,老臣這條命遠不及王妃萬分之一。”他頓了頓,朝蕭凌川恭敬地頷首一禮,伸手做出邀請之態,“王爺,請!”
蕭凌川冷哼一聲,終是未再反駁,邁步跟上了趙謙的步伐。
二人一前一后,踏入了趙謙位于皇城一隅的宅院。
這座宅院雖不及皇宮奢華,卻別有一番低調的雅致。
青石小徑兩旁,竹影婆娑,空氣中隱隱彌漫著一股清幽的香氣。
蕭凌川剛踏入院中,便眉頭一皺,腳步微微一頓——這香氣,竟是如此熟悉。
那是記憶深處的一抹溫柔,是他還是懵懂孩童時,曾在母親隨身帶著的香囊上聞到的味道。
蕭凌川的眼神陡然陰沉下來,拳頭在袖中悄然攥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見他身上血跡斑駁,趙謙溫聲提議道:“王爺一路奔波,又受了傷,不如先焚香沐浴,換一身干凈衣衫,再到暖閣中飲茶詳談,如何?”
蕭凌川本欲冷聲拒絕,可對上趙謙關切的目光,他卻改變了心意:“也好。”
待他沐浴完畢,換上一身趙謙命人備下的玄色錦袍,來到暖閣中時,趙謙早已換下朝服,著一身素雅的青衫,端坐在茶案旁。
案上,一只紫砂小壺裊裊升起白霧,茶香清雅,與窗外竹林的清風融為一體。
蕭凌川在對面坐下,目光冷冽地掃過趙謙,端起茶盞淺抿了一口——這茶香,果然也與記憶中母親最愛的味道如出一轍。
他猛地抬起眼,死死盯著趙謙,聲音中壓抑著無盡的冷意:“這些香,這些茶,都是刻意為之吧?”
趙謙并未回避他的目光,反而深深地看了回去,眼中似有復雜的情緒一閃而逝。
他低嘆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難掩的懷念:“王爺果真敏銳。這香,這茶,確實是令堂當年最愛的。見到王爺,老臣便忍不住想起當年與令堂的種種過往。王爺的眉眼,實在與芷若太過相似了。”
蕭凌川“砰”地一聲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茶水濺出幾滴,洇濕了桌面。
他冷笑一聲,眼底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首輔大人該不會以為,本王是你和母親的孩子吧?”
此一出,趙謙原本平靜如水的臉上,驟然浮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詫異與痛楚。
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聲音中帶著一絲罕見的慌亂:“你……是如何知曉的?”
“首輔大人如此驚訝,莫非真是心虛了?”蕭凌川冷冷地盯著他,目光如刀般鋒利,仿佛要將眼前之人徹底剖開。
“你以為這些陳年舊事,當真無人知曉?你不正是我母親當年在南月的未婚夫嗎?比起那個將親妹妹送到大鄴和親的南月皇帝,你這個眼睜睜看著未婚妻遠嫁他國的懦夫,才是本王最為不齒的!”
趙謙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儒雅的外表下,那雙深邃的眼中涌動著無法掩蓋的痛苦與悔恨。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辯解,可最終只化作一聲低啞的苦笑:“當年……老臣也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工部尚書,縱有心護她,卻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蕭凌川猛地湊近他,眼中怒焰熊熊,聲音低沉而充滿恨意,“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我母親被送入虎狼之地?你可知,她在大鄴的那些年,過的是什么日子?”
他頓了頓,聲音中夾雜著無盡的悲愴與憤怒,“你們可知道,我母親入宮不到一月,便被迫流產了腹中的孩子?沒錯,你和她的孩子早就死了,被大鄴皇帝親手殺死的。
而我,是她在無數次流產后懷上的。那時的她,距離上一次流產還不到兩月!你們卻將她留在那樣的地獄里,不聞不問數年,可有想過她過的是什么日子?!有時候,本王甚至想,若她早些死去,或許還不用繼續忍受那樣的折磨!”
趙謙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青白。
他低聲喃喃,聲音中滿是悔恨與自責:“是我負了芷若,是我無能……我從不知她受了如此多的苦……”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蕭凌川冷冷打斷他,目光中沒有一絲動容,只有無盡的冰冷與厭惡,“我母親早已香消玉殞,而那個禽獸般的父皇,也已被本王親手送入地獄。你如今懺悔,不過是徒增笑話!”
趙謙抬起頭,眼底布滿血絲,聲音沙啞而急切:“不,你是芷若的孩子,是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我愿意彌補你,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王爺,你要我如何做,才能稍稍減輕你對老臣的恨意?”
蕭凌川冷笑一聲,緩緩靠回椅背,目光中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
他一字一句,聲音低沉得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若你真有心彌補,那就將當年主張我母親和親的罪魁禍首殺了!助本王,成為這南月的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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