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考試啊。
考的不僅是眼力,還有說話的藝術。
他腦子飛快轉動,組織著語。
不能直接說“你這東西修過”,那太蠢了。
得委婉,得謙虛,得像個請教問題的后輩。
他把筆筒遞還給錢總,做出一點猶豫的樣子。
“錢總我……晚輩剛開始學木器很多東西看不懂。”
錢總笑了笑:“小兄弟但說無妨,咱們就是交流嘛。”
周圍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過來。
張泉指著筆筒上那個位置,語氣很是不確定。
“就是這里這個竹子的紋理,我總感覺好像……好像有點不太連貫?”
“是不是我眼花了?還是說光線的問題?”
“晚輩實在是眼拙,所以想請教一下錢總您這……是有什么特殊的雕刻工藝在里面嗎?”
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指出了問題,又把姿態放到了最低。
錢總愣住了。
他把筆筒拿回來,湊到眼前,對著光線反復轉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錢總臉上,看著他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收斂,眉毛擰成一個疙瘩。
幾秒后,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嗨!”
錢總一拍大腿,搖頭苦笑。
“小兄弟你這眼睛太毒了!”
他把筆筒往桌上輕輕一放,對著張泉拱了拱手。
“佩服!真的佩服!”
“這地方確實修過我自己都沒看出來,打眼了打眼了啊!”
他這么一說,眾人嘩然。
“真修過?”
“我看看哪兒呢?”
“哎喲,錢總你這都看不出來,這小兄弟是火眼金睛啊!”
一幫人圍著筆筒,跟發現新大陸似的。
再看向張泉時,他們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里面沒了之前的客氣和敷衍,多了幾分實打實的敬重,甚至還有點探究。
這年輕人,到底什么來頭?
沙龍的氣氛,因為這個小插曲,變得更加熱烈。
后面再有人拿出藏品,總會半開玩笑地請張泉“給瞧瞧”,張泉都用“晚輩學淺,不敢亂說”給擋了回去。
他懂,過猶不及。
今天這一手,已經夠了。
散場時,好幾位藏家主動過來跟張泉交換了微信,語間客氣得很。
“小張啊以后多交流。”
“有空來我那喝茶也幫我看看東西。”
張泉一一應下,態度不卑不亢。
胡老爺子在一旁看著,臉上掛著滿意的笑。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湊到張泉耳邊,聲音壓得很低。
“下次可以把那件玉文房帶來給大家開開眼。”
張泉心里咯噔一下,隨即一股熱流涌上來。
他明白,這是胡老爺子真正接納他進這個圈子的信號。
那件筆舔,將是他的投名狀。
“我明白胡爺。”
他重重點頭。
走出茶樓,晚風一吹,張泉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他正美滋滋地盤算著,口袋里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
掏出來一看,是一條微信新消息。
是周子墨。
“張先生,聽說你今天去了一個挺有意思的沙龍?”
……
回到出租屋,張泉把外套往椅子上一扔,一屁股陷進沙發里。
背后有點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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