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菀坐在馬車上,??琢磨著剛剛彭夫人的那番話。
聽著仿佛十分坦誠似得,可是蔣明菀還是覺得,許多地方有些違和。
且不說根據她的觀察,??彭夫人并非爽快毫無心機的性格,便說她是真的想通過人給譚夫人遞話,那也不該來找她,??去找高夫人,??都比來找她更合適。
因為很明顯的,??高夫人和譚夫人的關系更好,??而且高夫人也更能勸得動譚夫人。
想到這些,??蔣明菀皺起了眉,這個彭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蔣明菀心里想了多少,但是既然她已經答應了彭夫人,自然不會食,而且她也想看看,這人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等到第二回宴會上,在譚夫人澄清完自己并未去白云庵求什么菩薩之后,蔣明菀就把彭夫人給她說的話,??告訴了譚夫人,??并且道:“按著彭夫人所,這位智云尼姑,卻也不是個簡單的,??夫人也得小心這些才是。”
譚夫人聽了這話,??心有余悸,??撫了撫胸口道:“你說的不錯,??我竟不知道這些內情,??當年那個智云女尼出入各處的時候,我們老爺總說她有些古怪,不讓我和她接觸呢。”
蔣明菀一聽這話恍然大悟,怪不得彭夫人讓自己提點譚夫人呢,原來她之前竟和那女尼完全沒有接觸過。
兩人正說著話,又一位夫人正好走了過來。
蔣明菀看的明白,那位夫人夫家姓胡,是本地一個大家族,祖上幾代都有舉人進士,在本地的影響力很大,與此同時,那位姓胡的士紳,也正是當時高巡撫到本地時,將自家別院獻出來的人。
胡夫人今年四十多歲了,長得慈眉善目,衣著也十分簡單樸素,看著很是低調。
此時她迎面走了過來,笑著給蔣明菀二人行了禮:“兩位夫人有禮了,剛剛聽到譚夫人那番話,我這才恍然大悟,沒想到老了老了,卻差點被這些流給哄了。”
譚夫人聽到這話勉強笑了笑:“胡夫人自來聰慧,想來不必我說也能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胡夫人又是一笑:“譚夫人謬贊了,不過這次的事兒雖然是誤傳,那位智云女尼的本事卻也不小,夫人之前從未和她打過交道可能不知道,這位女尼對許多婦人病都很有心得,我就曾在她跟前診治過,日后夫人若是有什么不適的,倒是也可以找她。”
蔣明菀沒料到,這才多會兒呢,說客就上門了。
譚夫人聽著這話也皺起了眉,但是她到底是不會與人隨意起沖突的性子,只能勉強笑了笑道:“好,夫人的話我記下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胡夫人這才施施然的離開,譚夫人小聲和蔣明菀道:“這個智云女尼倒是好本事,胡夫人這樣聰慧的人,也被她蠱惑了。”
蔣明菀笑了笑:“能傳出這么大的名聲,自然不會是無能之輩,只是與人相交,最重要的還是要看起品性,旁的倒是其次的”
譚夫人也跟著點了點頭:“夫人這話不錯,我們老爺也曾說過,品性卑劣的人,才能再大也不能結交。”
見著譚夫人沒有被胡夫人的話所蠱惑,蔣明菀也松了口氣,兩人之后又聊了些有的沒的,便分開來了。
蔣明菀去了一旁坐著喝茶,而譚夫人則是與旁的交好的人說話去了。
蔣明菀坐在原處看著譚夫人與人交際,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些揣測來。
彭夫人到底意欲何為呢?
這一日宴會結束之后,蔣明菀很快就回了家,結果剛回來還沒坐穩,就有人上門稟報,今日有人送了帖子過來。
蔣明菀倒是沒有多驚訝,因為自打立春之后,廣寧府大大小小的宴會就沒停過,她直接讓人將帖子呈上來,心里卻在猜測,這又是哪家設宴。
結果等帖子送上來,她卻愣住了,這并非尋常人家的帖子。
在廣寧府,只要有本事設宴的,那都是大戶人家,人脈也廣,給人下的帖子自然也都是精美異常,不是燙金燙銀就是自家做的極為雅致的書箋。
但是眼前這個帖子,卻顯得格外的樸素,最普通的紙,最普通的墨,只那書帖封面上的字極為秀美,還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味。
蔣明菀心里隱約有了個猜測,她放下手里的茶碗,將書帖接了過來,打開一看,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正是那位智云女尼下的帖子。
而下帖子的原因也很簡單,智云女尼閉關參研佛法有所感悟,想要開一場講經會,宣揚佛法,希望蔣明菀能夠撥冗蒞臨。
蔣明菀看完之后,將帖子放到了一旁。
在她跟前伺候的海棠和玉蘭互相對視一眼,有些莫名。
最后還是玉蘭先開了口:“太太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
蔣明菀搖了搖頭,許久才道:“這是那智云女尼下的帖子。”
玉蘭聽了一愣,許久才詫異道:“她這是為何?之前咱們可和她不熟。”
蔣明菀將帖子扔到了桌上,輕笑一聲:“只怕她給很多人家都下了帖子吧,畢竟廣傳佛法,說起來也是善事呢,又怎么會分熟與不熟。”
玉蘭聽了覺得有理,點了點頭。
而一邊的海棠忍不住道:“這智云女尼難道是真心弘揚佛法嗎?奴婢怎么覺得有些不大對頭。”
蔣明菀笑而不語,連海棠都能察覺出不對,看起來這位女尼行事也是有些操切了,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意欲何為。
蔣明菀心里倒是想要把這場戲看下去了,她立刻囑咐海棠:“去吩咐底下,這帖子我接了。”
海棠立刻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而蔣明菀捏著那封帖子,眼中神色意味深長。
這日下午,徐中行回來,蔣明菀便將這幾日的事情都和他說了一回。
徐中行聽了沉思一會兒道:“那個智云女尼我也聽人提起過,在旁人口中,倒是仿若神仙一般神通廣大,在江北很是有些信眾,你莫要小瞧她。”
蔣明菀一聽這話倒是愣住了,沒想到這個智云女尼竟然不僅在貴婦圈出名,還有許多信眾,蔣明菀不由皺了皺眉:“這里頭不會有什么貓膩吧?”
徐中行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別多想,應當不是什么大事兒,倒是可以趁這個機會,試探一下彭家的立場。”
蔣明菀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終歸是個機會。”
徐中行定定看著蔣明菀許久,終于露出一
個笑來:“此事當是之前就有的吧,你如今才告訴我,是不是早有打算?”
蔣明菀也是一笑:“我是想試探一下,卻怕你覺得冒險。”
徐中行走到蔣明菀身邊,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柔聲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永遠不必擔心我的想法,你只要記著,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身后。”
蔣明菀聽著這話,眼睛有些酸酸的,但是面上還是裝著沒事的樣子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我也永遠站在你身后。”
徐中行看著她,又露出一絲溫柔的淺笑,緊緊的回握住了她的手。
智云女尼的講經會定在五天后,蔣明菀這一日特地起了個大早,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芷姐兒原本還想跟著,但是蔣明菀想著這樣的講經會,小孩子去了可能不大合適,就沒有帶著。
芷姐兒十分不高興,蔣明菀哄了她好一會兒才把人哄住。
白云庵在城外不遠的地方,蔣明菀本以為今日的講經會,應當就是個內部的小型集會,但是沒想到出了城門,卻看見許多人家拖家帶口的在趕路。
蔣明菀心里有些疑惑,不過也沒多想,很快就到了白云庵,結果發現這些人果然都是沖著白云庵去的。
她微微蹙眉,看起來智云尼姑竟然是要做一場大法會了。
不過這和她關系也不大,蔣明菀很快就被知客尼姑引了進去,她被直接引到了后殿,結果一進去,就看見一個長相清秀的中年尼姑正和高夫人講經。
蔣明菀一愣,頓時猜到這個尼姑應當就是智云女尼。
而這兩人見著她進來了,也都停下了話頭,智云女尼起身迎接:“徐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蔣明菀淡淡一笑:“師太客氣了,師太弘揚佛法,廣傳善音,我雖是俗世中人,卻也想沾染幾分禪音。”
見著蔣明菀如此客氣,智云尼姑面上也露出幾分笑意,請了蔣明菀坐下,又親自給她斟了茶。
語間十分謙和恭敬,竟是看不出半分害死人命的過往來。
不過蔣明菀經歷了這么多,也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因此也不多想,只暗自觀察。
之后智云尼姑和他們坐著說了一會兒話,等到聽到外頭說,譚夫人到了之后,這才起身致歉,出去迎接了。
等到人出去,一邊的高夫人這才笑著道:“我看你仿佛對她有所防備,可是這其中有什么事情?”
蔣明菀沉吟了片刻,最后還是壓低了聲音,把當日彭夫人的話說了一遍,說完道:“夫人也該知道,我不是喜歡背后道人長短的人,只是彭夫人這話,卻讓我有些膽戰心驚,若是真的,那也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是今日看著這位師太的模樣,卻又仿佛并不像是個奪人性命的惡徒,總之這事兒一直讓我心有惴惴。”
高夫人聽著這話若有所思,許久才道:“這話你還和誰說了?”
蔣明菀嘆了口氣:“這樣的事兒,我怎好和旁人隨意說,只按著彭夫人的吩咐,告訴了譚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