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楚了譚家事情的頭緒,??蔣明菀心里卻有些忍不住同情譚夫人唐氏了。
她看得出來,唐氏是當真不知道這里頭的關竅的,痛苦難受都是她的真實情感。
至于譚岑父子倆,??且不說譚岑這個主導者,??譚琛的行事,如今想著就有些古怪。
明明是大家貴公子,長這么大年紀,什么樣的女子沒有見過,卻偏偏一頭栽進了余娘子身上,仿佛魔怔了一般,這和他以往的行事大相徑庭。
而且他對唐氏,仿佛也并沒有傳中那樣孝順。
蔣明菀本以為或許只是這位譚公子虛有其名,??但是如今想著,??只怕他也是在做戲。
想到這兒,??蔣明菀嘆了口氣。
要是唐氏知道這件事,??也不知道是會傷心還是高興?
唐氏此時的情緒很復雜,??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兒子,她淚眼婆娑,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而譚琛也只覺得心中愧疚難當,??可是若是讓他重選,他只怕也依舊會這么做。
想到這兒,??譚琛跪著往前挪了幾步,一直到唐氏的膝下,??他將臉帖在母親的膝蓋上,??低聲道:“母親,??不是我和父親不愿意告訴您這事兒,??只是您自來純善,??又如何能在那些人面前遮掩過去,而且此事事關我們譚家的生死存亡,我和父親,也是不得不為之。”
唐氏聽著這話,眼淚又撲簌簌落了下來:“你和你父親,真的是瞞的我好苦啊!”
聽著母親的哭腔,譚琛心中也是心如刀絞,這段時間看著母親難受痛苦,又為了自己勞心勞力,他心中又何嘗不難受。
母親這輩子,只怕都沒有受過這樣的苦楚。
可是他卻只能忍著,忍著痛,忍著悲,忍著心中噴薄欲出的傾訴欲,只能老老實實的按照父親給他的劇本來走。
直到今日。
譚琛抬起頭看向母親,眼圈也紅了:“母親,是孩兒不孝。”
看著兒子這樣,唐氏心中又何嘗不心疼,雖說都是演的,可是兒子吃的苦,卻都是實實在在的,想著這些,唐氏忍不住對那人生出幾分幽怨,他,他真是好狠的心啊!
正說著,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動靜,唐氏抬頭去看,卻見譚岑緩緩從外頭走了進來。
他依舊還是以前那副樣子,可是眉目間卻仿佛恢復了以往的平靜,看著她時也不再躲閃。
可是唐氏這會兒卻不想看見她,狠了狠心,別過眼去。
譚岑卻并沒有因此移開視線,反倒是緩步走到了唐氏跟前,他在她身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看了眼跪在地上流著淚的兒子,嘆了口氣道:“玉娘,別怪琛兒,此事都是我的錯。”
聽到這聲熟悉而又陌生的玉娘,唐氏的眼淚越發洶涌了,她用帕子掩住唇,不讓自己的哭聲漏出來。
而譚岑就這么默默的站在她身后看著她,一不發。
許久,唐氏終于側過臉來,看向譚岑:“你和我就只有這一句話嗎?”
譚岑頓了頓,這才道:“原本是有許多話要說的,只是如今看著你的樣子,卻發覺似乎說再多的話也無用。”
這話一說出來,唐氏頓時放聲大哭。
譚岑急忙走上前去,摟住了老妻,一邊的譚琛看著父母如此,也不敢多看,急忙退了出去。
而譚岑則是滿臉柔和的輕輕拍著唐氏的背,安撫她。
蔣明菀第二日一早,就和高夫人一起往譚家去了。
路上高夫人都在和蔣明菀說譚家的事兒。
“那位薛姨娘自打落了胎倒是沒什么音信了,我還當鬧出這么大的事兒,哭也罷鬧也罷,總該有些動靜的,沒成想她這回倒是識相,至今也沒有消息傳出來。”
蔣明菀沉默不語,她不知道高夫人這是裝糊涂還是真糊涂,按著她的猜測,此時薛姨娘也算是完成了她的使命,自然也該退場了,而這一點,高夫人不該不知道。
想到這兒,蔣明菀看了一眼高夫人,卻見她神色坦然,仿佛剛剛的那些話也都是她的心里話。
蔣明菀神色微閃,到底沒有多。
等到兩人到了譚家,下了馬車,才聽人稟報說,唐氏病了。
蔣明菀有些驚訝,倒是一旁的高夫人笑著看著來迎客的嬤嬤,道:“怎么是嬤嬤迎客,巧兒呢?”
巧兒就是唐氏之前的貼身丫鬟,當時唐氏落魄,旁的下人都各奔前程,只有巧兒不離不棄的跟在身旁。
而那嬤嬤聽到這問話,面上的笑也僵了僵,許久才道:“巧兒得了太太的賞賜,已經放了良籍,如今只怕已經家去了。”
蔣明菀眉尖微挑,宅院里當家太太的貼身丫鬟,卻被突然放了良籍,這么看怎么不對勁。
倒是一旁的高夫人似笑非笑:“譚夫人真真是菩薩心腸,巧兒能得自由身,想來日后也是有一番造化的。”
那嬤嬤干笑了幾聲:“誰說不是呢。”
說完也不敢多說,領著蔣明菀兩人就進了宅子。
兩人坐著軟轎,一前一后的到了唐氏的院子,如今這院子里也比之前熱鬧多了,仆役進進出出,丫鬟們也都恭恭敬敬,十分守規矩。
一路將她們倆引進了屋子,這才退了出去。
蔣明菀看向床上的唐氏,她看著眼睛有些紅腫,神色懨懨的,但是面色卻不錯,見著她們兩人進來還對著她們笑了笑:“又勞煩你們來看我,快坐吧。”
高夫人毫不客氣,直接坐到了榻邊,蔣明菀自然不會搶她的風頭,找了個凳子坐下。
高夫人緊皺眉頭:“你怎么病了?可是你們老爺又為了薛氏給你氣受了?”
一說起這個,唐氏的面色便有些不自然,視線躲閃了一下,這才道:“沒有沒有,夫人多慮了,是我今兒早起身上有些乏,說病卻是重了。”
高夫人嘆了口氣:“沒病就好,那我且問你,你們家里的那個如今怎么樣了?”
唐氏似乎有些不好開口,支支吾吾半天,這才小聲道:“我們老爺不知怎么的,生了薛氏的氣,然后就將人送走了。”
高夫人一愣,許久面上終于露出笑意:“這
是好事兒啊!你怎么倒是表現出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
蔣明菀坐在一旁差點笑出聲來,可不是見不得人么,看起來唐氏應當也是知道了這里頭的關竅了,如今她倒是明白了,為何譚岑不將這事兒告訴唐氏,因為這人實在是太不會演戲了。
唐氏聽著這話,臉上也漲得通紅,許久才訥訥道:“總歸不是什么好事兒。”
高夫人卻有些不同意見:“你倒是想著替他們遮丑,可是他們當時也不見得心疼你半分,如今薛氏既然走了,那指不定還會出個王氏李氏,你從今往后可得看好了你們老爺,再別叫他犯糊涂了。”
唐氏被說得滿臉通紅,最后只能老老實實的點頭應下。
蔣明菀在一邊看著著實有趣,心說這唐氏也太老實了點。
幾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后,時間便也不早了,原本高夫人和蔣明菀要走,但是唐氏卻留了她們用飯。
兩人這還是第一次嘗藩臺府上的飯菜,味道很是不錯。
幾人吃完飯之后,高夫人便要離開,唐氏一路將她們送了出去,等到門口的時候,高夫人突然問:“你怎么把巧兒放了良籍了?”
唐氏頓時有些猝不及防,看著高夫人,訥訥了半天這才道:“巧兒,巧兒她在老家說了樁親事,我想著總不能耽擱了她,便放了她歸家。”
“哦。”高夫人仿佛信了似得,她笑著拍了拍唐氏的肩膀,柔聲道:“你就是心太善了,有些事兒,還是得自己有個主意才行。”
唐氏仿佛做錯事般,頓時有些緊張起來,但是高夫人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只是笑著寒暄了幾句,便和蔣明菀一起離開了。
蔣明菀坐在自己車上,心中若有所思,看起來這個巧兒,竟然也有些古怪。
不然也不會譚家一離開泥潭,就先將這個丫鬟處置了。
蔣明菀想了想,許久又輕聲一笑,算了,索性是旁人家的事兒,又與她何干呢?
等到回了家,蔣明菀也把今兒的事兒說給了徐中行聽,徐中行倒是表現的十分淡定,聽了也只是點了點頭:“能把譚岑逼到這個地步,想來京里那些人也是下了不少苦功的,一個丫鬟不過是小意思。”
說完這話他又頓了頓,笑著看向蔣明菀:“不過我倒是覺得譚大人的這番行事有些不妥,無論是什么情形,總歸不該如此瞞著譚夫人,如此雖然事情成了,可是夫妻之前的情分卻到底不復以往。”
蔣明菀聽到這話忍不住失笑:“老爺如今倒是敢大不慚,當年你事事都瞞著我的時候,卻怎么不想著這句話。”
一說這話,徐中行立刻氣短,急忙走上前來賠罪:“之前的事兒是我不好,夫人就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