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沈家操心著蓁姐兒的及笄,??蔣明菀作為蓁姐兒的親娘,那就更掛念了。
還不等入了五月,就讓府上開始準備了起來。
這其中又尤其以正賓的人選最難選定。
按道理該說,??孫夫人就是個不錯的人選,但是蔣明菀心里不知多厭惡她,便私心就不想找她。
可是除了她,旁的身份地位足夠的,她卻也不怎么認識,??畢竟才來明州府一年,??她認識的人也不多。
最后還是徐中行出馬搞定了這事兒,??他找了一位告老還鄉的老翰林的夫人。
這位夫人也是名門出身,??更是福壽雙全,??的的確確是正賓的好人選。
那位老翰林十分喜歡徐中行的書畫,??因此見徐中行上門問,??便一口答應了。
蔣明菀這才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其他的準備起來就容易多了,??整個徐府也都開始有條不紊的張羅了起來。
其中又以廚房最忙碌,??哪怕像是石榴這樣管事的丫鬟,??也難免忙的腳不沾地。
這一日她剛剛忙完,想回屋喝口水,結果剛坐下,同屋的王婆子就冒了出來。
“石榴姑娘,??我上回和姑娘說的那個人,姑娘可情愿?”
石榴一聽這話臉頓時紅了。
她之前不過是應付了王婆子一句,??沒想到她倒是當了真,??后來真給她找了好幾個人說是要相看,??石榴推拒了幾回,??但是上次實在是推拒不過了,??只能跟著去了一回。
沒想到就這么一回,竟是讓她也忍不住春心萌動了。
沒別的,這個王婆子介紹的那個人,竟然真真是個家世不錯的公子哥。
當然了,按著王婆子的話說,姑娘這樣的人物,想來普通人家是看不上的,只是若是要進高門大戶,咱們這樣身份的人,怕也只是能做妾,姑娘要是不愿意,那咱們不去就是了,若是愿意,不妨一見。
當時石榴心里還是掙扎了一下的,之前芍藥和她說過的話,在她心里滾了好幾遍,也有些不信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可是再掙扎,也抵不過心里的執念,她到底還是咬牙點了頭,應下了這樁事。
只見了一面,石榴一顆心就落在了那位公子身上。
因為那位公子不僅家世好,人也長得英俊,更重要的是,對她呵護備至,殷勤小意。
甚至比老爺對太太還要好,她當時雖然嘴上沒說,心里卻已經是千百個情愿了。
可惜就只見了那么一回,徐家就忙了起來,她也至今沒找到機會再出去見那人。
今日王婆子提起來,她雖然心里情愿,可是嘴上還是道:“只是見了一回,哪里說得上這個呢。”
王婆子是個老道的,自然看出了她的話不由衷,笑著道:“這個自然是不著急的,只是那位公子卻對姑娘一直記掛著,姑娘若是有暇,倒是可以再去見一面,也好再了解了解。”
石榴臉上越發熱了,想著初次見面那位公子的溫柔體貼,到底是含羞帶怯的點了點頭:“都由媽媽安排吧。”
王婆子笑的滿臉花:“好好好,姑娘這幾日就只管好生候著就是,這事兒就交給我老婆子了。”
石榴又忍不住抿著唇露出一個羞澀的笑來。
熱熱鬧鬧一直到五月下旬,蓁姐兒的及笄禮也終于近了。
京城蔣家和沈家的禮到底及時到了,蔣家的且不提,自然十分豐厚,看著沈家送過來的東西,蔣明菀心里也覺得這家人誠心。
她拉著蓁姐兒一起看,蓁姐兒羞得臉都紅了,但是還是仔細的一一看過去。
一套價值不菲的頭面,還有幾樣料子和擺件,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品。
比起蔣家這個外家都不差什么。
蔣明菀笑著點了點頭:“雖則說咱們也不缺這點東西,但是這份心思卻不假,看來沈家也是個有心的。”
蓁姐兒在一邊紅透了臉,也不說話。
蔣明菀笑著從送來的首飾里頭挑了一個材質細膩造型別致的簪子拿了出來,道:“我看這簪子不錯,不如拿來當你這回的笄禮簪子?”
蓁姐兒知道母親這是在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過身子,低聲道:“母親早就備好了簪子,如今卻又拿話哄我。”
蔣明菀忍不住笑出聲,將女兒摟進了懷里,笑著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不過我看這簪子也別致,仿佛是專門定制做的,你好生收著吧。”
蓁姐兒從母親手里接過簪子,看那竟是個梅花樣式的簪子,心里跳了一下。
當年她和那人初見時,仿佛也是梅花盛開的冬季。
京城的白馬寺,后山有一片梅園十分出名,當年母親在禪房聽大師解簽,她坐著無聊,就去了后山散心。
結果沒想到卻正好遇到了一個少年,看著只比自己大幾歲,但是面上神情卻不知怎么的,讓她覺得有些悲涼。
她當時原本想要趕緊離開的,但是那人卻突然和她搭話,她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就站在那兒和他說上了話。
甚至看著他悲傷的神情,還忍不住出寬慰了幾句。
那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一件事了。
后來的事兒她也記得模模糊糊的,只記得那人轉身從枝頭摘了一支梅花,遞了過來,語氣溫和:“多謝姑娘寬慰,我如今身無長物,就用這支梅花謝過姑娘吧。”
她竟也接了過去,心下卻覺得,他隨手摘的這支梅花,竟是比其他的格外鮮艷些。
后來父親來了,那少年便也告辭離開了。
等到出了白馬寺,蓁姐兒透過窗子正好看見那少年帶著一個比他小的姑娘上了一輛馬車,她假做無意的問母親那是哪家,母親這才告訴她,那是文昌伯沈家。
至此,文昌伯沈家便刻進了她的心里,哪怕后來家里發生了這般大的變故,當年的那件事,她也絲毫沒忘。
想著這些,蓁姐兒握緊了手里的簪子,真是沒想到,他竟也沒有忘記她。
五月二十三,便是及笄禮的正日子了,這一日徐家高朋滿座,十分熱鬧,幾乎大半個明州府的家眷都出動了。
蔣明菀作為主家,也是忙得腳不沾地,前前后后迎了幾波人進來,又一一交際過去,蔣明菀只覺得腳脖子疼的都有些站不住了。
后來好歹坐著歇了一會兒這才緩過勁來。
后頭的及笄儀式也進行的很順利,正賓和贊者都請的是有名望的本地士紳夫人,對這個流程十分熟悉,而蓁姐兒作為受禮之人也表現的十分沉穩的當。
贏得了一大片的贊譽。
??
??還有人借機來蔣明菀跟前問,蓁姐兒的婚事可定下了。
蔣明菀笑著點頭:“已經有眉目了。”
那人有些遺憾的感嘆:“果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蔣明菀笑了笑沒說話,但是看著女兒如今的模樣,心里也是忍不住的驕傲。
蓁姐兒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一個讓她覺得驕傲的孩子。
她幾乎是雙眼含淚,看著女兒的及笄禮一點一點的完成,看著她對著自己和徐中行行參拜大禮,聽著徐中行用溫厚的聲音給她賜字。
又看著她跪在自己和徐中行身前聆訓,蔣明菀心中既是激動,又是感慨。
那個依偎在自己懷里的那個小姑娘,也總算是長大了。
等到禮成之后,周圍一片的賀喜聲。
蔣明菀心里卻不由有些失落,她的蓁姐兒啊,也終于要到了離開她羽翼的時候了。
可是到底是這樣的好日子,蔣明菀便是心里有失落,面上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笑著與人應酬。
等到終于開了席,她心里也是松了口氣,席面很厚,可是她卻沒什么胃口,只是勉強吃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后來還是擢哥兒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抱著她的腿,要她喂自己吃飯,蔣明菀的心情這才好轉了一些,笑著給兒子喂了幾口飯,又把一邊的小閨女抱過來喂了幾口。
擢哥兒翹著小腳坐在一邊有些不滿意,噘著嘴道:“是我先來找母親的。”
蔣明菀笑著捏了捏兒子的小嘴:“真是個霸王性子,你先來找母親,難道母親就不能喂你妹妹嗎?”
擢哥兒看了一眼小口小口吃東西的妹妹,到底沒說什么,只昂著小下巴道:“只這一回!”
蔣明菀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孩子,真是個小活寶。
等到這一日的宴席結束了,蔣明菀又將賓客一一送走,這才總算是徹底歇了下來。
蔣明菀回了正房,結果一進去,發現徐中行竟然也在,她愣了一瞬,然后走上前去:“老爺倒是回來的比我早。”
徐中行拉著她的手坐下,柔聲道:“前頭散的早,我就早些回來了。”
蔣明菀笑了笑:“今兒老爺給蓁姐兒選的字不錯,令儀,可是出自令儀淑德,玉秀蘭芳?”
徐中行點了點頭:“我們的蓁姐兒配得上這樣的字。”
蔣明菀又是一笑:“自然配得上,我們蓁姐兒配得上這世上所有美好的字。”
徐中行只是滿眼溫柔的看著她,也不說話。
蔣明菀卻覺得有些累,安靜的靠在他肩上,徐中行也順勢攬住了她,讓她靠在自己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