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著這個,如今石家當家的是石家大太太何氏。
何氏是個精明強干的女人,雖然說是婦人,手里卻也掌著不少石家生意上的事兒。
今兒一大早她就聽底下人說了知府府上的事情,聽完之后也只是一笑:“知府家里搞這么多花槍,看起來新來的這個同知果真是不好對付啊。”
一邊的石家大老爺石存志聽了這話皺了皺眉:“你如今膽子倒是越發大了,知府大人也敢排揎。”
何氏聽了這話只是輕蔑的一笑:“有什么說不得的,自打孫知府上任,明州府的老百姓可過過一日安生日子?鹽價越來越貴,市面上的好鹽卻越來越少,咱們家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卻被人看不上,像是嚴家那樣攀附諂媚的小人,倒是成了明州府第一鹽商。”
石存志聽她說的越不像了,急忙打斷道:“好了好了,少說些吧,可是這幾日生意又不好了?”
何氏聽到這話就沒好氣:“生意好不好老爺不知道?若是老爺少放些心思在偏院那起子妖精身上,想來不用問我也是知道的。”
石存志一聽這火倒是燒到他身上了,頓時便有些頭大:“那是因為老五病了,我不就去看了一回,便值得你這樣說嘴。”
何氏冷哼了一聲,說什么孩子病了,還不是勾著爺們去她房里的伎倆,石存志也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不過這都是小事,她也懶得在這事上計較,因此便也沒有再深究,只道:“過幾日又要發放鹽引了,老爺到底要去知府門上走動走動,不然別又和去年似得,旁人都掙得盆滿缽滿,倒是我們一家子被人落下。”
石存志聽著這話嘆了口氣:“我便是舍下這張老臉去給知府大人卑躬屈膝又能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嚴家和知府大人的關系非同一般,嚴家與我們自來不合,我這會兒去,不是送上門讓人家打臉嗎?”
何氏冷笑一聲:“嚴家裝的清高不落俗,他們家閨女如今卻連個名分都沒落下,聽說生的孩子知府家里都沒認,他們還當人不知道呢。倒是我們家,小姑雖然也進了官家,好歹還有個名分在呢,卻只落得個賣女求榮的罵名。”
石存志一聽這話火氣就上來了:“你現在又說這事兒做什么!當面小妹怎么進的那御史的宅子,旁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嗎?”
何氏一聽這話,雖有心想再說些什么,但是到底也不敢多了。
當年的事兒,倒也的確不是石家人的錯,那個巡鹽御史來了明州府,不知怎么的,一眼就看上了石家的大小姐,石存志的親妹妹。
后來兩廂催逼之下,石老太爺只能將閨女送了過去,不過好歹也是正緊納進門的,有個名分在。
至于嚴家,明州府的人都風傳嚴家送了個姑娘進知府府上,只是知府夫人手段高明,生生沒讓人進門,只在外另賃了個宅子住著,后來好似還給知府生了個孩子,只是可惜,那孩子也沒被認下。
也是因此,嚴家雖然人人都知道做出了這樣的齷齪事兒,卻沒人在明面上說什么,畢竟這些話也只是風聞,又沒有什么真憑實據,而且知府對嚴家也很親厚,因此大家伙也都不敢多說。
想著這些何氏心里就覺的憋屈。
當年那位御史還在的時候,明州府的這些人又何嘗敢多說一句石家了,可是人走茶涼,那位御史很快就調離了明州府,而石家也自此失去了庇護,更是被人借著這件事戳脊梁骨。
好似他們就是什么正經清白的人家一樣,其實還不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懷著這些怨念,看著賬上一月比一月少的收益,合適心里越發憋屈了,但是心底又忍不住冒出一個念頭來,或許這個新來的同知能給如今的石家帶來一絲轉機。
??
??但是想著如今明州府的情勢,何氏心中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還是等他先熬過這頭一年再說吧,明州府的這渾水可不好趟啊。
明州府各處各方都盯著知府府上的動靜,而如今知府府上也不安寧,昨晚因著袁同徽受傷就鬧了個人仰馬翻,今兒好不容易傷勢止住了,但是袁同徽又發脾氣氣走了幾個大夫。
知府心里叫苦不迭,卻不敢怠慢,只能繼續讓人在府城中找大夫,若是找不到,去省城也得請個人回來給袁公子看傷。
因著知府這句話,袁同徽的怒氣這才消散了一些。
他陰沉著臉看著自己腿上的傷,劇烈的疼痛,讓他腦門子傷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他咬著牙,心里惱怒極了。
他知道,他這次墮馬,絕不會是偶然。
他行事上來謹慎,這次去馬場試馬,那匹馬事前也被檢查過好幾回,甚至跟著他的侍衛都親自騎了兩回,看著沒什么岔子,他這才親自試。
可是沒想到,最后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兒。
他讓底下人去查,竟也查不出一絲不對之處。
甚至連孫知府那個蠢貨都覺得這是一場意外。
可是袁同徽不信,他不信這世上有這么巧的事兒,他信奉的準則就是,每一個看似偶然的巧合,都是蓄謀已久。
所以他繼續逼著侍衛們調查,甚至心里也有了制造這次事端的人選。
除了徐中行再沒有別人了!
當年徐中行還得意的時候,父親就每每在自己耳邊提起他,一心要自己向著徐中行學,考個功名回來。
笑話,以他的聰明才智,又何須功名來證明自己,他這回過來,就是想要看看徐中行的落魄樣,順道給他添添堵。
可是沒想到堵還沒添成呢,自己先受了傷。
袁同徽的神色越發陰翳了。
正在這時,外頭一個侍衛走了進來,他滿臉男色,低聲道:“公子,老爺又有信過來了,催著您回去呢。”
袁同徽氣的將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我這兒的事兒還沒查清楚呢,就這么回京城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侍衛滿臉難色,但是最后還是將信遞了過去:“小的不敢做主,還請公子先看老爺的信吧。”
袁同徽忍著氣將信接了過來。
當時他出京的時候,父親就不答應,現在又不知找了什么借口要哄自己回去。
可是當他那封信的時候,神情卻一下子凝重了起來,看到最后,神色更是越發難看了。
許久之后,袁同徽收起了信,滿臉陰郁的抬頭看向侍衛:“收拾一下,準備回京。”
侍衛心里頓時松了口氣,急忙應了一聲,也不敢多問急忙出去了。
而袁同徽坐在榻上,看著自己的傷腿眼神狠戾,不著急,先解決了京城的事兒,他再來找徐中行算賬!
袁同徽是在三天后匆匆離開明州府的,甚至沒有等知府從省城請來的大夫,就急忙離開了。
知府將他一路送到了船上,又送了他七八個仆役和隨船大夫照顧他的傷勢,反正是把能做的事兒都做的妥當了,這才松了口氣。
看著袁同徽離開,想著他走之前還吩咐自己打聽徐家姑娘的事兒,知府暗自咋舌,這個袁公子還真是記仇啊,不過他到不想這么快就和徐中行撕破臉,到底是同僚,而且徐中行也不是沒有跟腳的人,何必得罪他呢,還是先穩住他,若是能拉攏就拉攏,不能拉攏就將他邊緣化,反正有的是法子對付他。
而且他看著,袁老大人也是不同意公子這樣胡鬧的。
想著這些事兒,孫知府自覺考量的周全,也就不把袁同徽的話放在心上,轉身回了自家府邸。
袁同徽這么一走,不說孫知府松了口氣,孫夫人也松了口氣,她拉著閨女的手忍不住抱怨:“真是個喪良心的,當了袁家的妾,倒是把眼睛長到了腦門上,對我也敢高聲說話了,當初若不是我點頭,她哪里有機會進袁家的大門。”
婷姐兒一邊聽一邊笑著安慰母親:“那是個眼皮子淺的,您又何必與她生氣,就袁公子那個性子,遲早也會冷落了她,到時候她就知道高低深淺了。”
孫夫人滿臉欣慰的看著女兒,笑著道:“我的兒,還是你見事分明,你這樣的性子,嫁進了文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母親才能放心。”
婷姐兒一聽也忍不住紅了紅臉:“母親說什么呢,我還想在您跟前多侍奉幾日呢。”
孫夫人笑著將女兒摟進懷里:“好孩子,別羞,婚姻本就是人倫大事,人人都要經過一遭的,你自小聰慧,母親也知道你是個有志氣的,因此給你挑人家的時候,便挑了有跟腳的大家族,這樣的人家雖然說家里各處關系紛繁復雜,日子可能過得沒有簡單人家那樣舒心,可是我那個未來的女婿卻是個有上進心的,日后母親也能盼著你夫貴妻榮。”
婷姐兒細細聽著這話,心里卻覺得很有道理,若是讓她和姐姐似得,守著個一根針扎下去都不吭一聲的人過一輩子,還不如讓她去死。
她既然來了這世上,便要活出個樣子來,哪怕再苦再難她也認了。
其實若非袁同徽這人性子喜怒不定,人又看著涼薄,她甚至還曾想過要不要嫁給袁同徽做繼妻,可是最后看著母親的期盼,再加上袁同徽著實惡劣,她這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在想想,如今這個未婚夫其實也不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想著她日后的生活,婷姐兒心中也忍不住生出幾分期盼。
袁同徽離開的事兒,蔣明菀也很快知道了,她知道后還有些驚訝,她還以為他既然受了傷,起碼也要養上幾日才會走,但是沒想到這么快就走了。
看起來京里的情勢果真不大好了,讓袁同徽這么匆忙的就離開。
蔣明菀仔細想了想上輩子發生的事兒,但是卻是許久都沒有想起什么,她那會兒對外界的事兒太漠不關心了,幾乎不管也不問,也就和徐家有關系的事兒她才能想起來一二。
想到這兒蔣明菀嘆了口氣。
無論如何吧,反正這對他們家是好事。
不過,那幅畫的事兒,她也不能再這么拖下去了。
遲早,都是得問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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