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同徽一走,??不僅蔣明菀松了口氣,蓁姐兒原本心中的陰云也消散了許多。
她雖然嘴上說著相信父親母親,可是出了這種事,??她一個小姑娘,??心里又如何能沒有波動呢。
如今這瘟神總算是走了,蓁姐兒不知輕松了多少。
第二天去給蔣明菀請安的時候,??腳步都輕松了許多。
蔣明菀看著閨女如此高興,??她心里也開心,??又細細和她說了一番自己和徐中行對她婚事的安排,倒是把蓁姐兒說的面紅耳赤的。
只訥訥道:“女兒都聽父親父母的。”
蔣明晚忍不住笑出了聲,撫了撫女兒的額頭,??柔聲道:“好孩子,??這樣的事兒,??可不能只聽旁人的,你自己心里要有主意才行。”
蓁姐兒點了點頭,??她心里當然是有主意的,只是這些話,她卻不好意思說出來。
只親昵的依偎在母親身邊,只是笑,也不說話。
今兒徐中行倒是回來得早,??蔣明菀這邊正在張羅準備晚膳呢,??就聽到前頭傳話,??老爺回來了。
蔣明菀聽了都愣住了,今兒倒是回來的早得很,??不過又聽說老爺去了書房辦公,??蔣明菀這才點了點頭,??看起來是把公事帶回家做了。
不過這念頭剛一放下,??蔣明菀卻又生出了另一個想法。
這不正好是個機會嗎?
她是知道的,徐中行辦起公來就沒個白天黑夜的,忘記用膳也是常有的事兒,若是自己借著給他送飯的機會,問問他關于那幅畫的事兒,豈不是水到渠成?
蔣明菀壓了壓跳動的有些快的心口,到底咬了咬牙下了決心。
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件事一日不解決,她心口橫亙的那根刺就拔不掉。
就今兒吧。
雖然下定了決心,但是之后一段時間,蔣明菀都顯得有些神思恍惚,和海棠說話也不專心,海棠叫了她幾聲這才回過神來。
海棠看著太太這樣也有些新鮮,不由道:“太太可是有什么心事?”
“哦,沒有。”蔣明菀急忙搖了搖頭,:“我就是在想,待會兒要不要去給老爺送一趟飯。”她勉強笑著遮掩道。
海棠雖然看出來太太可能沒說實話,但也沒多問,只笑著道:“若是太太親自去給老爺送飯,老爺不知道多高興呢。”
蔣明菀抿著唇露出一絲笑影,可是再一想那事兒,面上的笑又僵住了。
若是那人真是徐中行以前的心中所愛,那自己又該如何呢?
蔣明菀心中亂的厲害,想不出個結果,卻又忍不住去想。
很快的,就到了用晚膳的時候。
徐中行果然忘了用膳,蔣明菀都不知是該欣喜于自己預料的準確,還是擔憂之后的行動。
可是她也來不及多想了,讓廚房打包了幾樣吃食,自己親自提著食盒往前院去了。
只點了海棠跟著,并沒有讓芍藥也一起跟來。
芍藥這幾日也察覺到了太太的疏離,她心底隱隱猜測出了原因,可是這樣的事兒她也沒法說什么,只能默默承受。
等看著太太離開了,她又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前兒石榴還托自己打聽消息,問問她什么時候能回去,可是如今距離二少爺和二小姐的壽辰已經過去了這么久,但是太太卻還沒有叫石榴回來的意思,看起來果真是惱了她了,那件事只怕太太也知道了,自己難免落得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芍藥說不上來心里是什么感受,可是想著自己如今的年紀,或許再等個一兩年,太太就該打發她嫁人了,以太太的仁善,絕不會再這種事上磋磨她,到時候做個管家媳婦,哪怕沒有海棠玉蘭風光,其實也是一種活法。
蔣明菀來到前院的時候,前院里鴉雀無聲。
那些仆役們來來往往,也是安安靜靜的,不敢有絲毫懈怠,尤其是越離徐中行的書房走的越近,這樣肅穆的氣氛卻越濃。
等到終于走到書房門口,安靜的幾乎落針可聞,而守門的小廝看著太太過來了,也都是一臉的驚訝,畢竟這在之前可是少見,不是老爺去后頭,就是太太打發人來叫人,太太自己,可從沒有親自過來過。
估摸了一下太太在老爺心里的地位,這兩個小廝也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行了一禮。
蔣明菀擺了擺手,淡淡道:“去和老爺回稟一下,就說我過來看他。”
蔣明菀知道徐中行的書房一向是重地,便是揚哥兒,等閑都是不能進的,因此她也不愿意因為這事兒為難誰。
誰知那小廝聽了這話卻是一笑:“太太說笑了,旁人需要通稟,但是太太來了卻是不必的,小的這就給您引路。”
蔣明菀聽了這話卻沒有挪步子,只淡淡道:“不必了,還是通稟一下吧,省的誤了老爺的正事。”
她可不想沒經通稟進去,然后看到些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場景,到時候便是不能回頭了。
小廝見著蔣明菀堅持,也不像是生氣了的樣子,也不敢再多,訥訥應了一聲,其中一個就趕緊去了里頭通報。
蔣明菀在外頭沒等多久,很快就聽到里面傳來腳步聲,她朝著腳步聲的方向看了過去,卻一下子愣住了。
徐中行竟然親自迎出來了?
應當是匆忙出來的,他的袍角還沾染著一點墨跡,形色也有些匆匆,小廝蔫頭耷腦的跟在后頭,仿佛是受了訓斥。
他三兩步走上前來,溫聲道:“你來了就進去,又何必在外頭等著。”
蔣明菀見他這般態度,心中也軟了下來,輕聲道:“我怕耽誤了你的正事。”
徐中行一手接過了她手上的食盒,一手拉住了她的手,溫聲道:“你來就是正事兒。”
這話說的,蔣明菀腳底下都有些打飄,心中暗自惱怒,這個男人,就是嘴上說的好聽!
兩人一起進了書房,而海棠則是留在了外頭。
她皺著眉看著夫人和老爺的身影消失在書房里,心里不知怎么的,覺得有些不安。
蔣明菀進了徐中行的書房,這不是她第一次進來,但是還是第一次在徐中行在的時候進來。
擺設和布置都很簡單,很符合徐中行的性格,不過雖然簡單,卻是樁樁件件都是有用的
東西。
蔣明菀一一掃了過去,果然沒有看到那幅畫,她心里說不上來什么滋味,只是轉過頭看向正在打開食盒看里頭飯菜的徐中行,假作無意道:“之前在延寧府的時候,我來給你送東西,你不在,我記得當時你這屋里是掛著一幅畫的,如今怎么不見了?”‘
只這一句話,徐中行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知道了?
那她又知道了多少?
她會怎么想自己?
徐中行心里有無數念頭轉過,可是他面上仍然強作鎮定,抬起頭來看向蔣明菀:“哪有什么畫,夫人怕不是看錯了。”
見他第一時間竟然是否認這件事,蔣明菀心中失望之極,她看著他,咬唇道:“我之前不愿意問你,就是怕你騙我,你前幾日還說,至此以后再不會瞞我,如今你這話也是假的嗎?”
徐中行此時完全慌了,剛剛騙她,也是下意識的反應,如今看她竟然已經紅了眼,他心中更是慌亂,急忙上前來,手忙腳亂的想要擁住她,卻被蔣明菀給推開了。
“你別抱我,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哄我,我們這么多年的情分,竟也比不上一幅畫嗎?”一邊說,眼淚也下來了。
前世今生,這件事就像是她心尖的一根刺,時時刻刻刺的她寢食難安,也將她和徐中行的夫妻關系刺的七零八落,現在只要想起來,她心里就心酸難忍。
徐中行看她哭了,急的冷汗都下來了,急忙道:“你聽我說,那幅畫,那幅畫是我畫的,我知道是我行事孟浪,可是我自打第一次見過你,就忘不了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知不覺的就畫出了那幅畫,我也知道你一開始嫁給我的時候心中并不喜歡我,所以才不敢和你說,菀菀,你別哭。”
他說菀菀兩個字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可是蔣明菀卻一下子愣住了,他說什么?
那幅畫是她?
不可能啊!
當時她反復看了那畫好幾回,并不像她。
蔣明菀狐疑的看向徐中行,皺著眉道:“你說那幅畫是我,可是我看著卻不像。”
徐中行聽了也是一愣,繼而又松了口氣,原來她不是怪他孟浪,而是以為那幅畫是別的女子。
“那的確是你,當時我進京趕考,因為一點薄名,被你兄長邀請進府一敘,正好遇見你過來給你兄長送東西,你那日穿著一身淺紅色的襖裙,只是我當時不敢細看你,因此才畫的不像。”徐中行有些苦澀的說道。
蔣明菀都呆住了,眼淚要掉不掉的掛在臉上。
那人果真是她?
她心里瞬間閃現過一個身著淺青色儒衫的修長身影,她好似的確有這么一個印象,可是當時他站得遠,自己也沒看清楚,就沒放在心上,這么多年,她都以為,那次在京城外踏青,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可若這是真的,那她這前世今生兩輩子,到底是在糾結什么?
讓她這么難受的一件事,到最后卻是這么一個結果。
這般想著,她竟是越發委屈了,眼淚也越掉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