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娟兒這話說的也是有策略的,蔣明菀再厲害,這徐家的當家人還是二表哥,而二表哥的親娘自然要比他媳婦重要些,若是這些下人知道些好歹,就該知道怎么做了。
可惜,馮娟兒到底還是失望了,很快外頭終于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表姑娘放心,若是老太太沒點頭,咱們太太也不會將姑娘挪到西院來,姑娘只管安心住下,太太那兒自有安排。”
馮娟兒的心一路涼到了腔子里,姨母竟然答應了?
這怎么可能?
她不是最疼自己嗎?
她害了母親,如今還要害她嗎?
當年母親之所以會遇見父親,不就是因為姨母帶著她出門買頭繩,這才讓母親結了這段孽緣嗎?
那點地獄一般的日子里,母親日日在自己耳邊念叨這句話,后來她去了外家,沒一個人愿意收留她,姨母愿意收留她,不就是因為她自己心虛嗎?
現在她竟然也不顧當年對母親的虧欠了,更不顧自己是她的親外甥女。
馮娟兒氣的直哭,為什么,為什么自己遇上的人,都是這樣冷心冷肺的人啊?她日后又該怎么辦?不會又要和那個蠢弟弟一起回馮家村吧?
想到這兒,馮娟兒突然一愣,是了,她還有弟弟,弟弟雖然蠢,脾氣也暴躁,可是卻聽她的話,她必須得在蔣明菀處置她之前,見他一面。
這么想著,馮娟兒又有了精神,不過這會兒她卻再不敢隨意大鬧了,只暗自蟄伏起來,要等到找準了時機再下手。
蔣明菀自然不知道馮娟兒這些心思的,她這幾日正忙著修養身體,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沒忘了加強對馮娟兒的看管,她可不信這個女人會因為這點挫折就自暴自棄,馮娟兒旁的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她能一步步從馮家那個泥潭里跳出來,那就說明她的意志力十分堅定。
很快半個月過去了,蔣明菀的預產期也眼看著越來越近,徐中行卻依舊還沒回來,而馮娟兒那邊卻自從第一天鬧了一場之后,就始終十分安靜。
可是越這樣,蔣明菀心里卻越不安寧。
徐中行沒回來也就罷了,公事上的事兒,一時半會的,誰也說不清楚,哪怕她心里多盼著他回來,但是理智上還是清醒的,知道這事兒也怪不得徐中行,她自己也不愿意徐中行因私廢公。
可是馮娟兒那邊就不同了,她這樣安靜,反倒是有些反常,蔣明菀生怕她趁著自己生產做些什么,幾乎日日都要找玉蘭過來問一回馮娟兒的動靜。
一直等到那天下午她的肚子突然有了動靜,她還不忘拉住了玉蘭的手道:“我這兒不必操心,仔細守著馮娟兒,還有告訴福安,讓他看守好門戶,小心行事!”
玉蘭心下一顫,立刻點頭:“姑娘您放心,奴婢記著了。”
到了這會兒,玉蘭竟也喊出了往日的稱呼。
蔣明菀勉強一笑,這才在甘嬤嬤的指揮下,被人
抬去了產房。
玉蘭看著蔣明菀入了產房,也不敢耽擱,急忙往西院去了。
蔣明菀這邊一有動靜,老太太那邊也得了消息,立刻就往正院來了。
來的時候還遇上了蓁姐兒,老太太急忙拉住了蓁姐兒的手:“好孩子,你一個姑娘家,不好在這樣的場合,你母親知道了只怕也會擔心,聽祖母的話,回你院里去好好待著,等有了消息,祖母再叫你。”
若是平日,蓁姐兒一定聽話,可是今兒這事兒這樣要緊,蓁姐兒卻不放心自己回去,只勉強笑著拉著祖母的手道:“母親平日里也教導我,我如今已經大了,得經歷一些世事才好,今兒母親生產,這樣大的事情,若是我不在跟前,只怕心里才更擔憂呢,還不如在跟前守著,好歹有什么事兒能第一時間知道。”
看著孫女兒辭有度,老太太想了想覺得她這話也有道理,而且到底是親娘,若是硬不讓她過去,反而會讓孩子心里難受,過去看看也好,反正有自己在,也不會真的嚇著孫女兒。
這般想著,老太太到底點了點頭,拉著孫女兒的手一起往正院去了。
到了正院,老太太還想院里一定是一團亂呢,結果一進去,卻看見院子里的丫鬟們都行止有度,神色鎮定,哪怕是小丫鬟,裝也能裝出一副冷靜的樣子。
看見老太太和大姑娘來了,立刻有人迎上來:“奴婢給老太太和大姑娘請安了,太太進產房前吩咐過,若是老太太和大姑娘來了,請先去東廂房等候,不必擔心,大夫和產婆已經都在府上了。”
老太太看著這一幕心里忍不住咋舌,怪不得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哪怕進了產房,這安排的也是如此縝密。
她面上笑笑:“你們太太安排的妥當,只是到底是雙胎,還要加倍小心才是。”
那丫鬟笑了笑:“老太太的話奴婢記下了。”
說完,那丫鬟就領著老太太和蓁姐兒去了廂房等候。
而蓁姐兒也因為蔣明菀的這番安排冷靜了不少,至少眉宇間再沒有之前那樣焦躁了。
老太太坐在榻上,拉著孫女兒的手,看著她的神情笑了笑:“現在不操心了吧?你母親已是生養過兩回的人了,哪里會不懂這些道理呢?你小孩子家家的,要少操些心才是。”
蓁姐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孫兒也是聽到消息后,一時有些慌了。”
老太太笑了笑:“乍一聽這消息,任誰都會憂心的,這也是你孝順呢。”
說到這兒又頓了頓:“揚哥兒呢?可還在學里?”
蓁姐兒看了看時辰,點了點頭:“這會兒還沒放學呢,得找個人去給他報信才是。”
老太太聽了搖了搖頭,道:“他年紀還小,便是知道了也無濟于事,還是不要給他說了,讓他安心讀書吧。”
蓁姐兒聽到這話沉默了一瞬,低聲道:“如今父親不在家,揚哥兒好歹也是家中男丁,若是有個萬一的,他也能頂些用處。”
老太太心下一愣,有些詫異的看向蓁姐兒。
往日里看這孩子乖乖巧巧的,此時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一時間有些欲又止,但是到底還是點了點頭:“蓁姐兒到底是大了,想事情也比祖母周全,那就這樣處置吧。”
說完就叫了外頭的丫鬟進來,問她關于揚哥兒的事情。
那丫鬟只是一笑,溫聲道:“太太早就吩咐人去給大少爺報信了,老太太放心就是。”
老太太聽著這話嘆了口氣,真真是親母女呢,想事情都想到一塊去了。
想到這兒,老太太笑著看向蓁姐兒:“這下可放心了?”
蓁姐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是母親想的周全。”
老太太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你也不差呢,你日后若是有你母親的三分本事,祖母也就不操心你了。”
蓁姐兒聽著這話,心中也是一軟,笑著道:“那我可要好好向母親學,一定不叫祖母操心。”
老太太笑著抱住了自己的寶貝孫女,心里卻是嘆息,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大家的大姐兒如今都十五六了,只怕還沒蓁姐兒這個小孩子想事情想的周全。
或許這次等回去了,她也得好好教導教導大姐兒,總不能就讓她這么迷迷糊糊出了門子,到時候在外頭受了欺負都一無所覺。
老太太和蓁姐兒在這邊焦急的等消息,產房里的蔣明菀卻也不見得多好受。
她在生產前幾乎安排好了一切,但是有件事卻是無法安排的,那就是生產這道坎,這只能靠她自己和老天爺。
為了她的生產,徐中行在走之前,就把滿延寧府最有名的幾個產婆定下,而在她預產期前七天,幾個產婆就住進了徐家。
如今幾個產婆并甘嬤嬤,都在她跟前給她接生。
甘嬤嬤仿佛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一應調度十分得心應手,那幾個產婆見她有經驗,又是主家的人,也都愿意聽她的,一時間整個產房里,除了蔣明菀時不時的悶哼聲,倒也算得上是條理分明。
時間一點點過去,蔣明菀身下的疼痛也一點點加劇,等到外頭的天都黑盡了,幾個產婆終于驚喜的高喊:“宮口已經全開了!”
蔣明菀還沒來得及高興,撕裂般的疼痛便涌了上來,蔣明菀疼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耳邊卻還依舊能聽見甘嬤嬤冷靜的聲音。
“姑娘,存這些力氣,不要怕,這一胎胎相很正。”
蔣明菀心中的惶恐瞬間被安撫下來了幾分。
就當蔣明菀這邊正配合產婆生產呢。
外頭卻突然出現一陣騷動。
老太太聽到動靜,急忙從屋里出來,有些焦急道:“可是你們太太出了什么事?”
外頭的丫鬟也有些不安,但是辭還是十分清晰:“太太一切都好,是外頭,外頭有人在鬧事兒。”
老太太的臉頓時一黑:“是誰在鬧事兒,不知道今兒是什么日子嗎?”
丫鬟想著那個名字,咬了咬牙,到底開了口:“是,是表少爺,他帶著一幫子人,鬧到門上了,說咱們將他妹妹拘禁起來了,鬧著要咱們放人。”
老太太一聽這話,氣的差點背過氣去:“這個混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