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軍寨并未因晨訓結束而沉寂,反而愈發沸騰。
兵卒們仍在校場捉對廝殺、演練陣型,呼喝之聲不絕于耳。
壯勞力們則分赴各處,協助巡邏、修建新的茅草屋舍、加固寨墻防御工事,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突然,自幽州方向的官道上,傳來一陣急促如悶雷的馬蹄聲!
一隊風塵仆仆的騎兵,約十余人,盔甲染雪,策馬狂奔至堡門之外。
為首騎士勒停坐騎,高舉一枚刻有猛虎紋樣的令牌,聲音沙啞卻極具穿透力:“虎賁軍傳令!有緊急軍令,速報秦知寨!”
守門軍士驗明令牌真偽,不敢怠慢,迅速開門引其入內。
不久后,這隊騎兵便被引入主寨官署。紛紛在外警戒,領隊騎士與秦猛、諸葛風等人會談。
兵卒嚴陣以待,任何人不得靠近官署。
會談未持續多久,當那隊傳令兵再次飛馬而出,絕塵而去后。整個軍寨的氣氛陡然為之一變!
一種無形而緊繃的弦仿佛被驟然拉緊。
軍寨露出該有的猙獰,原本有序的忙碌瞬間轉化為一種高效的、帶著隱隱殺伐之氣的全面動員。
隨著一道道命令迅速下達:
鐵匠作坊的所有師傅、學徒停下了手中的雜活,只鍛造對付騎兵的箭頭和鐵蒺藜。
并將早已修繕保養完畢的鐵甲、刀槍、槍頭成批地取出,由專人清點后,迅速運往各營分配。
木工坊則推出了數輛大車,上面滿載著新一批改良后的強弓硬弩,弓身油亮,弦索緊繃;腳踏式的巨型軍弩,更是散發著冷硬的殺氣。
裁縫作坊的婦人們也趕制出大批厚實的御寒披風、耐磨的皮靴和綁腿,被緊急送往前營。
而各處伙房更是煙霧蒸騰,火力全開,不再只是準備日常飯食,而是大規模烹制耐儲存的肉干、烙餅,濃郁的麥香氣中彌漫著備戰的意味。
動靜最大的,莫過于兵卒。
不僅僅是戰兵營,所有民兵、乃至編外隊伍都接到了明確的指令:暫停一切非必要勞務。即刻整理個人兵甲,檢查裝備,全員待命!
甚至從壯勞力中,也緊急抽調了數百名健壯者,補充入輔兵序列,負責協助運輸、構筑工事。
整個軍寨進入備戰狀態,仿佛一架驟然加速的戰爭機器,每一個齒輪都開始瘋狂轉動起來。
而不遠處,飛虎衛的駐地更是兵馬調動頻繁。軍寨往那里供應干糧,棉衣暖靴等物資。戒備等級明顯提升,肅殺之氣比主寨更勝一籌。
“軍寨這…這是要有大動作了?真要打大仗了?”
這種毫不掩飾的備戰態勢,立刻給被剛剛抽調入運輸隊、正幫忙搬運箭矢的張五造成沖擊。
他低著頭,費力地扛著沉重的木箱,眼角余光卻飛快地掃視著周圍:
一隊隊全身披掛的兵卒快步跑過,軍官們面色嚴肅地低聲傳達命令,車馬輜重正在快速集中…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大戰將至的壓抑和興奮。
“不對…非常不對!”張五的心臟猛地一縮,背后瞬間滲出一層冷汗,“絕不是尋常的調動!伙房準備干糧,這架勢,分明是即刻就要出征。
那隊虎賁軍來的騎兵…他們到底傳來了什么命令?”
張五心中有不祥的預感,巨大的不安和機遇同時攫住了他。他必須想辦法弄清楚發生了什么。
他一邊機械地跟著隊伍移動,一邊飛速地轉動腦筋,尋找著任何可以溜走或接觸人物的機會。
張五眼角余光在忙碌的人群中貪婪而隱秘地搜尋著。
鐵血軍寨的戰爭機器已然轟然啟動,而潛藏于其間的毒蛇,也悄然抬起了頭,吐出了信子。
一場真正的風暴,似乎已迫在眉睫。
黃昏時分,勞累了一天的壯勞力們陸續涌入伙房。
空氣中彌漫著粟米飯和燉菜的熱氣,人們捧著碗,成群地蹲著或站著,邊吃邊閑聊。
喧鬧聲充斥整個棚區。
張五端著粗陶碗,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埋頭默默進食。
這個化名張五的男人,其真實身份遠非一個普通流民。
他不是純粹的漢人,是母親被女真韃子擄掠到草原后才生下他。很小的時候,母親被蹂躪致死。
他在草原女真部落長大,童年很不幸,自幼隨著部落皮貨商販往來于部落與大周邊鎮之間。
長年的走南闖北,讓他擅長買賣經商,能講一口毫無破綻的流利-->>漢話,熟知大周的風土人情,也練就了察觀色、謹慎行事的本事。
入冬前,他剛帶隊將部落急需的糧食、鹽巴和鐵器運回,本打算開春再帶著皮毛藥材入境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