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風,無法在短時間內吹到西域。
正如疏勒城的喧囂與熱切,也終究還是如融化的雪水一般,匯入了西域更宏闊的軌跡。
定西渠奔流不息,滋養著新墾的萬頃荒原。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昔日的凍土也在春風中變得松軟。
除夕遠去,春雪化凍,李琚策馬行于疏勒新城外的阡陌之間。
目光所及,是無數軍卒,民夫與歸附的部族百姓身影在初春的陽光下忙碌。
新翻的泥土散發著特有的腥氣,巨大的曲轅犁在健牛牽引下破開沉睡的土地。
遠處,屯田軍在經驗豐富的農官指揮下,正將精選的麥種播入精心規劃好的田壟。
李琚下馬,俯身捻起一撮濕潤的黑土,指尖感受著那蘊含生機的微涼。
“殿下請看!”
陪同的疏勒工曹參軍難掩興奮,指向遠方,介紹道:“去歲新開的這五千頃田,依殿下與李相之法,引計式水漫灌壓堿,今春試種冬麥,苗情竟出奇的好!若今夏收成如預期,明年便可大規模推廣輪作!”
李琚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果真看見一片片嫩綠的麥苗已頑強地刺破了地膜覆蓋的凍土。
在微風中舒展,星星點點,鋪向天際線,與遠處天山的殘雪相映成趣。
“不錯,當毫升看護。”
李琚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此乃疏勒未來之根基,亦是西域穩固之糧倉。水利、農事,萬不可懈怠。”
“臣等謹記殿下教誨!”
周遭官吏齊聲應諾,臉上皆是振奮之色。
巡視完畢,確認疏勒的發展在李林甫的制度與地方官吏的執行下,已穩穩步入正軌。
李琚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疏勒,終將成為西域新的心臟,不過,想要達到他預想中的那般,尚需時間澆灌。
眼下,龜茲作為經營多年的核心。
屯田、軍械、格物、財政乃至與長安的微妙博弈,千頭萬緒仍系于此。
尤其是春耕在即,更是絲毫耽誤不得。
“叔公,二兄、五兄。”
李琚轉向隨行的李林甫、李瑛、李瑤,淡淡道:“疏勒氣象已開,然龜茲才是當下命脈。我等還需即日啟程這番。”
“殿下所極是。”
李林甫捻須頷首,眼中精光閃動:“疏勒渠通,春耕已啟,我等也可以放心了。”
李瑛、李瑤雖留戀疏勒的新奇,但也知輕重,點頭應下。
........
三日后,車駕再次啟程,迎著料峭的春風,向東而行。
來時風雪載途,歸時凍土漸融。
車輪碾過解凍的大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沿途可見涓涓細流自天山而下,匯入計式水,最終滾滾而下。
當李琚一行風塵仆仆抵達龜茲城下時,時節已悄然滑入仲春。
龜茲,這座西域經營多年的根基之地。
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在春雷的呼喚下徹底蘇醒。
城外,廣袤的屯田區人聲鼎沸。
數以萬計的軍民在廣袤的田野上忙碌。
吆喝聲,牛馬的嘶鳴聲,耬車搖動的吱呀聲,鐵器破土的摩擦聲,交織成了一曲恢宏的春耕樂章。
新式曲轅犁翻起的黃土在陽光下閃爍著油亮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