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奉旨坐鎮三鎮,擴軍御邊,保境安民,乃是天經地義!何時輪得到你們這些蛀蟲來指手畫腳?”
安祿山唾沫橫飛,肥胖的身軀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他指著崔明遠的鼻子罵道:“寒了河北父老的心?呸!”
“寒他們心的,不是老子,而是你們這些蛀蟲。滾回去告訴那幾個老不死的,老子擴軍之事,板上釘釘,老子屯田之事,自有朝廷章程,誰敢再聒噪,休怪老子手中的刀不認人!”
這番赤裸裸的威脅和羞辱,頓時讓崔明遠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
他嘴唇哆嗦著,氣得說不出話。
他代表的,可是河北最頂尖的門閥,何曾受過如此粗鄙的當面折辱。
史思明眼中閃過一絲快意,但隨即被更深的憂慮覆蓋。
安祿山此舉痛快是痛快了,卻等于直接與河北門閥撕破臉皮。
他連忙起身,試圖再次緩和氣氛:“安帥息怒!崔先生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個屁!”
安祿山粗暴地打斷他,對著崔明遠吼道:“還不快滾?等著老子請你吃軍棍嗎?!”
崔明遠羞憤交加,胸膛劇烈起伏,狠狠一甩袍袖,連場面話也顧不上了,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好!好!安節帥今日所,崔某定當一字不差,稟明族老!”
說罷,轉身大步離去。
而隨著崔明遠一走,節堂內的氣氛也降至冰點。
安祿山一腳將面前的案幾踹翻在地,怒吼道:“欺人太甚,一群靠祖宗吃飯的蠹蟲,也敢來對老子的軍務指手畫腳,搶老子的地?真當老子刀不利嗎?”
“安帥息怒!”
史思明趕忙道了聲息怒,勸道:“安帥,有道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崔盧鄭王,根深蒂固,門生故吏遍布州縣。
此時翻臉,我大軍將寸步難行,他們敢如此,正是吃準了我們根基未穩,命脈捏在他們手里!”
安祿山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兇光與暴戾交織,死死盯著史思明:“那你說怎么辦?就讓他們騎在老子頭上拉屎?”
史思明心中同樣憤怒,但他終究多幾分理智。
沉吟一瞬,他搖頭道:“惟今之計,唯有忍,虛與委蛇,暫時先拖下去。”
史思明說完,也不管安祿山同不同意,立即喚來親衛,吩咐道:“速去將崔氏之人請回來,就說.......”
但就在史思明話音未落之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忽然平靜響起,打斷了他的吩咐。
“安帥,史帥稍安勿躁。不過是些許狂悖之徒,不值當壞了慶功雅興。”
聽見這話,廳中氣氛又是一滯。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開口之人,正是剛剛被引薦落座的楊釗。
安祿山余怒未消,憤怒地瞪著楊釗,沒有說話。
倒是被打斷話頭的史思明皺了皺眉,眼珠子一轉,問道:“哦,不知楊先生有何高見?”
楊釗從容上前一步,對著安祿山和史思明分別一揖,朗聲道:“高見不敢當。只是方才觀那崔明遠,不過色厲內荏之輩,語雖狂,實則外強中干,不足為懼。”
這話一出,安祿山史思明忍不住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見了疑惑。
史思明沉吟一瞬,給了安祿山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朝楊釗淡淡道:“還請楊先生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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