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釗目光掃過堂上諸將,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隨即,他也不謙虛,直接點頭道:“那崔明遠今日敢當著二位大帥的面大放厥詞,所倚仗者的無非兩點,一為二位大帥新掌三鎮,根基未穩,還需交好世家;二為二位大帥在朝中的確缺少奧援,便難免令彼輩心存輕視。”
“有此倚仗,那些世家大族,自是有恃無恐。”
史思明本以為楊釗開口必有高論,卻是不想又是老生常談。
一時間,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不過,他畢竟不是暴躁的安祿山,固然心下失望,還是很給面子的點頭道:“楊先生所甚至,只是時局如此,如之奈何?”
安祿山聽見這話,亦是面色難看。
不過,看在郭子儀的面子上,他也沒說什么,只是望著楊釗的眼神逐漸冷淡下來。
楊釗將兩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嘴角的弧度更大。
隨即,他笑了笑,緩緩出聲道:“二位大帥想要穩固根基,其實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
“嗯?”
兩人本來都已經失望,此刻再聽得楊釗此,不禁有些愕然。
安祿山回神,不滿道:“楊先生究竟有何妙策,何必一直賣關子,莫不是覺得本帥今日受辱還不夠?”
楊釗搖搖頭,心道時機差不多了。
于是,他也不再繞彎子,面色一肅道:“二位大帥明鑒,此等門閥,看似盤根錯節,實則最是畏威而不懷德。
方才安帥以雷霆之怒,挫其鋒芒,令其狼狽而退,已然做到了立威二字!”
頓了頓,他沉聲道:“接下來,只需再補其德,讓其既畏威,又不得不感念安帥之德,則三鎮根基必可穩固,那些許跳梁小丑,也將不足道哉!”
“感念老子之德?”
兩人再次一愣,安祿山疑惑地問道:“老子沒砍了他,已是開恩,還要如何讓他感念本帥之德?”
楊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緩緩道:“安帥手握雄兵,坐鎮北疆,護佑一方平安,此乃大德。
然此德,門閥因何視若無睹?蓋因其未曾切身受損矣。
大帥欲使其感念,需使其知曉,安帥不僅能護其平安,更能.......予其便利,甚至能解其燃眉之急。”
“哦?何謂燃眉之急?”
史思明敏銳地追問,仿佛冥冥之中抓到了什么。
楊釗胸有成竹,侃侃而談:“河北世家,根基多在田畝、商路與仕途。
然其名下田畝,多有隱匿人口以逃賦稅者;其掌控之商路,亦常夾帶私貨、偷逃關稅者,此皆朝廷明令禁止之弊。
若安帥以整飭邊務、充實軍需為名,行雷霆手段,徹查三鎮田畝人口,嚴查商路關防,追繳歷年積欠.......
敢問史帥,此可否為彼輩門閥之‘燃眉之急’也?”
聽見這話,史思明頓時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
楊釗笑了笑,忽然話鋒一轉道:“然,安帥乃朝廷重臣,自當體恤地方,豈能行此苛政?故學生以為,此事可做,卻不必真做。只需將此風放出,令其風聲鶴唳,焦頭爛額,求告無門之際.......”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安祿山:“安帥再適時出手,以三鎮軍政大局為重,對其陳年積弊,或可網開一面,或可稍作通融。
只需其.......識時務,遵安帥之令,踴躍輸捐軍資,支持擴軍之舉。
屆時,安帥既得了實利,又全了‘體恤地方’之名,彼輩雖割肉,亦要感念安帥高抬貴手之恩德。如此豈非‘畏威懷德’之道也?”
楊釗這話一出,堂內頓時一片寂靜。
就連史思明,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