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并未第一時間發表意見,而是面露沉吟之色,仿佛在權衡。
李琚則是仍在冷笑,嘲弄道:“看到武惠妃那條船要沉,就迫不及待想跳上本王這條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當年構陷、封鎖、欲置本王于死地時,他們何曾想過顧念舊誼?王倕也是糊涂,竟將此等毫無廉恥之信轉達于本王!”
李琚越說,越是覺得諷刺,更是覺得惱恨。
旋即,他眼中寒光一閃,對王勝令道:“即刻回信王倕,讓他嚴詞回絕!”
頓了頓,他陰惻惻道:“讓王倕告訴那些世家,本王與他們的賬,待西域鐵騎踏破隴右之日,自當一筆一筆清算,讓他們洗干凈脖子等著便是!”
“殿下且慢!”
就在王勝領命欲退時,一直沉吟的李林甫突然開口阻止。
李琚劍眉一挑,看向李林甫,詫異道:“叔公莫非認為,此等反復小人,還有值得周旋之處?”
“殿下!”
李林甫拱手,目光深邃,沉聲道:“老夫深知殿下對此等行徑深惡痛絕。然,為西域長遠計,此刻將其拒之門外,甚至激怒,恐非上策。”
聽見這話,李琚頓時皺起眉頭。
但看在是李林甫的份上,他也沒有打斷,只是眼神中透出探詢之色。
迎上李琚詢問的眼神,李林甫斟酌片刻,像是在組織詞匯。
隨即搖搖頭,繼續道:“而今世家所求,不過一線生機罷了。但他們手中掌握的,是長安乃至中原腹地龐大的資源網絡,人脈關系和潛在的影響力。”
頓了頓,他沉聲道:“王倕信中提及,他們愿意幫咱們轉運物資,傳遞情報情,老夫以為,或可有利用之處。”
“哦?”
李琚哦了一聲,雖眼神依舊泛冷,卻明顯來了興趣。
李林甫見狀,也不再賣關子,直道:“殿下,眼下西域大興土木,擴軍強兵,屯田等新政雖在穩步推進。
然鋼鐵、良馬、精良器械乃至某些稀缺藥材,仍有巨大缺口。
若能借此虛與委蛇之機,讓他們為西域輸血,豈非省卻我們無數心力財力?這可是實打實的好處。”
李琚愣了一下,但想到世家那龐大的財力,也不得不點頭承認道:“有道理!”
“此外,咱們還可趁機分化瓦解世家,乃至于麻痹長安。”
李林甫一開口,便瞬間引起了李琚的興趣。
他左右打量一眼,見附近無人,干脆直接拉著李林甫,來到計式水畔一處涼亭坐下。
隨即,朝李林甫拱手一禮,做求教狀:“叔公有何定計,不妨細說。”
看著李琚一副虛心納諫的樣子,李林甫的虛榮心亦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正手捋須,輕咳一聲后,才緩緩開口道:“殿下當知,那些世家并非鐵板一塊。站隊武惠妃一系的世家,與殿下雖已成為死仇,但其中......未必沒有搖擺觀望,或當年涉事不深者。”
李琚眼中浮現一抹了然之色,給了李林甫一個繼續說的眼神。
李林甫沉吟道:“若咱們此刻斷然拒絕,將所有世家推向對立面,只會迫使他們更緊密地抱團在武惠妃或長安朝廷周圍,如此,殊為不智。
而若是咱們假意接受其善意,允其戴罪立功,則可在其內部埋下猜忌分裂的種子。待將來殿下返回長安之時,或可收獲奇效。”
聽見這話,李琚頓時忍不住再次眉心一挑。
李林甫竟能想得如此長遠,這倒是有點出乎他的預料。
畢竟,返回長安之后的具體計劃,連他心中現在都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