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要去大相國寺帶發修行的消息,不出半日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有人驚愕莫名,有人扼腕嘆惋,而張尚書府中,更是亂作一團。
張嫣不顧父親的阻攔,收拾了幾件素雅的衣物,竟是要去大相國寺長住,跟著僧人吃齋念佛。
張尚書氣得渾身發抖:“嫣兒!爹知道你愛慕寧王,可他如今都要遁入空門了!你為何還這般執迷不悟!”
張嫣回過頭,她的臉上沒有淚,也沒有了往日的癡狂。
她看著自己的父親,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清澈和平靜。
“父親,”她輕聲說,“經歷了那么多,我早就放下了對寧王的執念。只是,他永遠都是我心中的明月。我以前總想著把月亮摘下來,占為己有,卻弄得自己滿身狼狽。”
“現在,我不想摘了。我不過是想離他近一點,在看得到月光的地方,繼續仰望著這輪明月罷了。”
張尚書怔怔地看著女兒。
他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光彩,那是一種找到歸宿后的安寧和希望。
他喉頭哽咽,所有的怒火和勸阻都化為一聲長長的嘆息。
“……好,爹依你!”
——
讓姜姝寧意外的是,不僅張嫣去了大相國寺,崔芝蘭也去了。
自姜姝寧重回大鄴,便為崔芝蘭謀得一新身份,將她送往南陽。
從此,世間再無景王府崔側妃,唯有南陽釀酒崔東家,日子悠然,富貴無憂。
可寧王蕭懷瑾將赴大相國寺帶發修行的消息一傳出,崔芝蘭竟不惜千里,風塵仆仆趕回京城,直奔寺中。
要不是姜姝寧今日碰巧出宮來大相國寺禮佛,怕是難與她重逢。
姜姝寧看著身著一襲素衣、面容清淡未施粉黛的崔芝蘭,問道:“芝蘭,你怎會來到大相國寺?南陽的日子過得不順心嗎?”
崔芝蘭斂衽低眉,恭敬一禮,唇角泛起一抹淺淡笑意:“回娘娘,民女在南陽安好,酒肆生意興隆,日子無憂。只是……”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柔情,“比起南陽的安穩,民女更愿守在表哥身旁。”
姜姝寧見她眉目間藏著幾分隱忍與深情,霎時明白了——崔芝蘭心悅蕭懷瑾!
她上前一步,語聲不由帶上幾分驚愕:“原來,你對寧王……”
話未說完,她心念急轉,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可當初,你為何……”
為何應蕭懷瑾之請,甘愿嫁入景王府?
為何又暗中相助自己逃離景王府,不惜冒著被蕭凌川報復的風險,也要極力撮合自己和蕭懷瑾在一起?
難道,她從未生過半分嫉妒?
崔芝蘭垂眸,唇邊笑意愈發清淺,似悲似喜:“民女自幼愛慕表哥,這份心意從未變過。既然表哥心有所屬,我只愿他和意中人白頭到老。這就是我此生的心愿。”她抬眼,目光澄澈中透著決然,“如今他心愿未成,民女便想留在離他最近之處,默默守望。”
姜姝寧心頭一顫,喉嚨像堵了什么,說不出話來。
她心底除了敬佩,更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能看著心愛之人與旁人相守,還甘愿為其鋪路,這需要何等的胸襟與……絕望。
老實說,她自己做不到崔芝蘭這般豁達。
姜姝寧和崔芝蘭還沒聊多久,忽然感到背后投來一道灼人的視線,如芒在背。
她下意識回頭,整個人僵在原地。
不遠處,一個身著月白錦袍的男子正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
雖作尋常貴公子打扮,可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陰云密布,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淬著冰,死死盯著她。
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除了蕭凌川,還能有誰?
“陛……夫君,你怎么來了?”
崔芝蘭也看到了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