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微)微一白,但轉瞬即逝。
面對這個曾將她投入景王府地牢,為了逼問姜姝寧下落而對她用過刑的男人,她神色竟很快恢復平靜,仿佛那些酷刑與折磨從未發生過。
她屈膝,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聲音無波無瀾:“民女見過……陛下。”
蕭凌川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崔芝蘭,那張本就難看的臉此刻更是沉得能滴出水來。
“崔芝蘭,又是你!”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聲音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怒火,“你又想慫恿姝寧離開朕,好跟你表哥私奔?”
“陛下,您誤會了!”姜姝寧急忙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中間,“臣妾今日來禮佛,是恰好遇到芝蘭。”
“恰好?”蕭凌川冷笑一聲,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桃花眸里翻涌著的全是冷厲與懷疑,“這世上哪有這么多巧合?你前腳來,她后腳就出現?她分明就是受了蕭懷瑾的指使,故意等在這里,想說服你離開朕!”
他越說越大聲,完全不顧場合。
周圍本在虔誠禮佛的香客和往來的僧人,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開始竊竊私語。
姜姝寧只覺得頭皮發麻。
再讓他這么鬧下去,明天京城的說書先生怕是就有新段子了。
她不敢再耽擱,一邊用眼神向崔芝蘭示意歉意,一邊伸手用力拽住蕭凌川的袖子,將他往寺外拖。
“陛下,此地人多口雜,我們回去再說!”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
直到被塞進回宮的馬車,蕭凌川的臉色依舊黑如鍋底。
車廂內氣壓低得嚇人,他一不發,渾身散發著“朕很不高興”的氣息。
終于,他還是沒忍住,開了口,語氣里的譏諷和怒意幾乎要化為實質:“你如今已是一國之母,怎么還這般天真?那崔芝蘭有何意圖,難道你看不出來嗎?她就是受了寧王的托付,專程來誘你離開朕,好讓你和寧王再續前緣!”
聽著他這番顛倒黑白的揣測,姜姝寧只覺得一陣疲憊。
她長長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無奈:“陛下,您真的誤會了。芝蘭……她其實一直心悅寧王殿下。”
她將崔芝蘭那番話原原本本復述了一遍,“此番來大相國寺,也不過是為了能時時見到寧王。臣妾從未見過如此無私的愛,心中感佩,才與她多攀談了幾句。”
蕭凌川先是一愣,隨即嗤之以鼻:“她愛慕寧王?真是天大的笑話!當初是誰幫你逃出景王府,是誰一手撮合你跟寧王私奔的?若她當真愛慕寧王,怎么可能眼睜睜將心上人往別的女人懷里推?你信這種鬼話?”
“是啊,臣妾也覺得不可思議。”姜姝寧順著他的話輕聲說道。
她抬起眼,靜靜地看著他,眸光里水光瀲滟,仿佛盛著一汪深潭。
“臣妾自問是做不到的。若……陛下的心完完全全在另一個人身上,臣妾恐怕會瘋掉。會想盡一切辦法,不計任何代價,將那個人從你身邊趕走。或者……干脆自己走得遠遠的,眼不見為凈。”
這番話輕飄飄的,卻像一根羽毛,精準地搔在了蕭凌川心底最癢的地方。
馬車里凝滯的空氣瞬間流動起來。
他臉上的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那雙桃花眸里的冷厲和懷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安撫后的柔軟。
他猛地伸出手,緊緊握住姜姝寧的手,聲音沙啞:“朕亦是如此。”
若是姜姝寧的心里有了別人,他何止是會瘋掉,他恐怕會焚了這天下,毀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他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讓她完完全全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感覺到他掌心的濕熱和顫抖,姜姝寧的心也跟著軟了下來。
她順勢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找到了港灣的貓。
“臣妾這些話,也只敢跟陛下說說。”她低聲道,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頸側,“若是讓朝中那些官聽了去,定要參我一本,說臣妾善妒,胸無丘壑,難堪一國之母的重責。”
“他們敢?”蕭凌川冷哼一聲,反手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語氣霸道而不容置喙,“無需理會那些老匹夫說什么。以后你要來禮佛祈福,朕陪你來。省得再落入什么有心之人布下的陷阱!”
姜姝寧靠在他肩上,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淺笑,低低應了一聲:“是,陛下,臣妾記下了。”
她沒有告訴他,今日在大雄寶殿前,她為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祈福后,還偷偷為自己求了一簽。
她求佛祖,讓她和蕭凌川,今生今世,一生一世一雙人,再無旁人,白頭偕老。
不知佛祖聽見她這般自私的愿望,會不會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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