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余的陳設,只有巨大的梁柱與高遠空曠的穹頂,讓人不自覺地感到自身的渺小。
一名內官監太監拂塵一擺,高聲通傳。
“陛下駕到!”
十人齊齊跪下,動作整齊劃一。
“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片衣袍摩擦的窸窣聲后,是腳步聲。那腳步不重,卻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弦上。然后是龍椅入座的輕微聲響。
絕對的安靜籠罩了整座大殿。
“平身。”
一個聽不出喜怒的男聲響起,不高,卻仿佛蘊含著某種力量,穿透耳膜,直抵人心。
“謝陛下。”
十人起身,頭垂得更低了,不敢向上看分毫。陸淵能感覺到,身旁幾位貢士的呼吸都變得局促。
那位高踞龍椅之上的大夏天子,先是沉默。這種沉默比任何語都更具分量,它在丈量,在審視。陪侍在御座兩側的,正是首相楊相與次輔張居正。他們也一不發,成了這幅莊嚴圖景的一部分。
“陸淵。”
皇帝的中最具爭議的核心。
陸淵沒有抬頭,依舊保持著叩首的姿勢。
“回陛下,草民文中之意,忠孝確為一體。孝于父母,是小孝;忠于君王,是中孝;而忠于大夏社稷,忠于天下萬民,方為大忠大孝。”
“故而,當小孝與大忠相悖,當一人一姓之私與社稷天下之公沖突,為人臣子者,當舍小我而全大義。”
他抬起了一點頭,但視線依舊落在地面。
“此為‘公忠’。忠于大夏社稷,勝于忠于一人一姓。如此,方能上不負陛下之期許,下不負蒼生之托付。”
“公忠……”皇帝重復了一遍這個詞,這一次,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玩味。
龍椅的扶手上,一只戴著玉扳指的手指,輕輕敲擊了一下。
這輕微的響動,讓一旁的楊相與張居正交換了一個不易察白的眼色。陸淵的這番論,已然超出了一個普通貢士的范疇,進入了某種更深刻的領域。這是帝王之學,也是為臣之道的終極叩問。
皇帝欣賞這種才華,但或許,也會警惕這種思想。
良久,皇帝轉換了話題,氣氛為之一松。他又隨意問了其他幾位貢士一些關于經義或地方民生的問題。那些貢士的回答中規中矩,無甚出彩,也無甚錯漏。這種對比,反而讓陸淵剛才的回答,顯得更加石破天驚。
預備殿試似乎要進入尾聲。
“你連中三元,風頭無兩,想要什么賞賜?”
皇帝的話鋒又轉回了陸淵身上。
這個問題,是對人心的最后一道考量。是求官,是求財,還是求名?
陸淵再次叩首,這一次,他的額頭結結實實地碰在了冰涼的金磚上。
“草民不求賞賜,只求陛下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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