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慕容拓將擦拭干凈的佩刀緩緩歸鞘,聲音陡然轉冷,“誰派你們來的?皇莆弱水那個妖婦逃去了哪里?你們萬毒門和那個所謂的‘影子’組織,在南楚,到底還有多少人?”
楚岳心頭一凜,對方竟然連“影子”都知道!
他眼珠一轉,立刻換上了一副合作的姿態:“慕容將軍,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證,不僅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還會勸說我父皇,立刻撤兵!我們還可以結盟,共同對付那個‘影子’組織,如何?”
他試圖用利益來打動慕容拓。
然而,他面對的,是一個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純粹軍人。
慕容拓笑了,笑得有些殘忍。
“看來,太子殿下還是沒搞清楚自己的處境。”
他對著身后的兩名士兵使了個眼色。
其中一名士兵會意,從腰間抽出了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
那匕首很薄,刀刃上布滿了細密的倒鉤,像是魚類的骨刺。
“這是‘魚鱗’,我們北境審訊蠻族探子時最喜歡用的東西。”慕容拓淡淡地介紹道,“一刀下去,不會傷筋動骨,但能連皮帶肉,撕下來一片。那滋味,據說比凌遲還要美妙。”
楚岳看著那柄閃著寒光的匕首,嚇得魂飛魄散,褲襠處瞬間傳來一股騷臭味。
“不!不要!我說!我什么都說!”他驚恐地尖叫起來。
“晚了。”慕容拓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本將現在,更喜歡自己動手‘拿’情報。”
“啊——!!!”
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瞬間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那名士兵手起刀落,一片血淋淋的皮肉,被匕首上的倒鉤,硬生生地從楚岳的后背上撕扯了下來。
劇烈的疼痛讓楚岳渾身抽搐,幾乎當場昏死過去。
一旁的柳如煙和宋清婉看到這一幕,都下意識地別過了頭,臉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唯有月姬,依舊面無表情,甚至眼神深處還閃過一絲快意。
對于這些害得圣女險些殞命的罪魁禍首,她恨不得親手將其千刀萬剮。
“皇莆弱水……她……她應該是逃回萬毒門在邊境的老巢……黑風崖了……”劇痛之下,楚岳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斷斷續續地哀嚎著。
“‘影子’……‘影子’的首領,我們都叫他‘先生’……我只知道,他在南楚朝堂的地位很高……很高……甚至能影響我父皇的決策……”
“這次圍殺李軒……就是‘先生’和皇莆弱水共同策劃的……他們告訴我,只要殺了李軒,‘先生’就能扶持我,成為南楚唯一的繼承人……”
在“魚鱗”的伺候下,楚岳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竹筒倒豆子般地說了出來。
慕容拓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眼神卻愈發凝重。
一個能影響南楚皇帝決策的“先生”?
一個隱藏在南楚朝堂深處的龐大組織?
這件事,已經遠遠超出了刺殺的范疇,牽扯到了兩國之間的驚天陰謀。
“那個‘先生’,到底是誰?”慕容拓追問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楚岳哭喊著,“我只見過他一次,他全身都籠罩在黑袍里,根本看不清樣貌……”
慕容拓盯著他看了半晌,確認他不像是在說謊。
“最后一個問題。”慕容拓站起身,走到楚岳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們,是怎么精準地找到我大周太子行蹤的?”
這是一個關鍵問題。
李軒一行人的行蹤極為隱秘,按理說,南楚方面不可能這么快就布下天羅地網。
除非……有內鬼!
楚岳渾身一顫,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和恐懼。
慕容拓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他對著行刑的士兵,再次使了個眼色。
“不!我說!是……是你們大周的人!”楚岳徹底崩潰了,尖聲喊道,“是一個叫……叫‘幽靈’的人,是他向我們傳遞了李軒的全部動向!”
幽靈?
慕容拓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
營帳之內,氣氛凝重。
凌寒月依舊昏迷不醒,她的呼吸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停止。
軍醫用盡了各種方法,也只能勉強吊住她的一口氣。
“姑娘她本源耗損太過嚴重,心脈衰竭,老夫……老夫無能為力啊。”老軍醫擦著額頭的汗,滿臉的無奈和慚愧。
宋清婉守在床邊,看著凌寒月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擔憂。
她知道,這位圣女是為了救軒哥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軍醫,真的……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宋清婉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
老軍醫搖了搖頭,嘆息道:“除非有能補充本源的天材地寶,否則……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天材地寶?
在這荒山野嶺,上哪兒去找?
宋清婉的眼中,泛起了絕望的淚光。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為凌寒月掖一掖被角。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凌寒月手腕的瞬間,異變陡生!
一股冰冷至極,卻又帶著某種奇異親和力的氣息,從凌寒月的體內,猛地傳了出來,瞬間涌入了宋清婉的指尖!
“啊!”
宋清婉只覺得自己的手指仿佛被一塊萬年寒冰凍住,一股涼氣順著手臂,閃電般地竄遍了全身!
她驚呼一聲,猛地縮回了手。
可那股冰冷的氣息,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在她體內橫沖直撞起來。
宋清婉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她的嘴唇瞬間變得青紫,眉毛和發梢上,竟然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清婉姑娘!”
“怎么回事?”
旁邊的柳如煙和月姬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連忙上前扶住她。
“好……好冷……”宋清婉牙齒打著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是圣女的太陰本源之力!”月姬見多識廣,立刻反應了過來,臉色大變,“圣女昏迷,體內的本源之力失去了控制,外泄了出來!宋姑娘她……她被太陰之力侵體了!”
太陰之力雖然至純,但對于普通人而,卻是致命的寒毒!
“快!快運功幫她抵御寒氣!”柳如煙立刻反應過來,將手掌貼在宋清婉的后心,將自己的內力渡了過去。
月姬也急忙出手,將自己所剩不多的功力輸入宋清婉體內。
然而,兩人的內力剛一進入宋清婉的身體,就像是泥牛入海,瞬間被那股霸道無比的寒氣吞噬、同化,沒有起到絲毫作用。
反而,那股寒氣似乎受到了刺激,變得更加狂暴!
宋清婉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皮膚表面都開始泛起一層冰晶,整個人仿佛要被凍成一座冰雕。
“不行!這股力量太霸道了!”柳如煙咬著牙,額頭見汗。
月姬也是一臉焦急:“怎么辦?再這樣下去,宋姑娘她會被活活凍死的!”
就在兩人束手無策之際,昏迷中的凌寒月,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她緊閉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口中無意識地呢喃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令狐……回家……”
聲音很輕,幾乎微不可聞。
在這混亂的時刻,沒有人注意到這句夢話。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將被凍僵的宋清婉身上。
然而,更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在柳如煙和月姬都束手無策的時候,宋清婉體內那股狂暴的寒氣,在沖到她丹田位置時,卻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猛地停滯了下來。
緊接著,一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根同源的陰寒之力,從宋清婉的丹田深處,緩緩蘇醒。
這股力量,比起凌寒月外泄的太陰之力,更加溫和,更加內斂,仿佛是未被開發的璞玉。
正是宋清婉那與生俱來的“太陰之體”!
在外界太陰本源的刺激下,她體內潛藏的力量,竟然被動地覺醒了!
兩股太陰之力,在宋清婉的體內,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對峙和共鳴。
凌寒月那狂暴外泄的本源之力,仿佛找到了同類,不再橫沖直撞,而是緩緩地,一絲絲地,融入了宋清婉自身覺醒的力量之中。
宋清婉身體的顫抖,漸漸平復了下來。
她眉梢的白霜開始融化,青紫的嘴唇也恢復了一絲血色。
她非但沒有被凍死,反而像是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整個人的氣息,都在發生著一種玄妙的改變。
柳如煙和月姬都驚愕地收回了手,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這……這是怎么回事?”柳如煙喃喃自語。
月姬的眼睛卻瞪得滾圓,她死死地盯著宋清婉,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怪物。
“太陰之體!竟然是傳說中的太陰之體!”月姬失聲驚呼,聲音里充滿了震撼,“她……她竟然能主動吸收圣女的本源之力!”
傳說中,太陰之體是修煉太陰法訣的絕佳爐鼎,萬中無一。
擁有這種體質的人,天生便與太陰星力契合,修煉拜月教的功法,一日千里。
但這種體質,已經數百年沒有在南楚出現過了!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在一個大周的女子身上看到!
就在月姬震驚之際,宋清婉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眸子,比平時多了一抹清冷,仿佛蘊含著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感覺到體內那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強大的力量。
“我……我這是……”
“宋姑娘,你感覺怎么樣?”柳如煙關切地問道。
宋清婉搖了搖頭,她非但沒有感到不適,反而覺得精神前所未有的好,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
她轉過頭,看向依舊昏迷的凌寒月。
不知為何,她此刻能清晰地感覺到,凌寒月體內的生機,正在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流逝。
一個大膽的念頭,忽然從她心底冒了出來。
既然自己能吸收她的力量……那是不是,也能將力量還給她?
想到這里,宋清婉不再猶豫。
她學著之前凌寒月救治李軒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將剛剛覺醒的那一絲微弱的太陰之力,匯聚到指尖,然后,小心翼翼地,點向了凌寒月的眉心。
當宋清婉那根縈繞著新生太陰之力的手指,點在凌寒月眉心時,奇跡發生了。
兩股同源的力量,瞬間產生了共鳴。
凌寒月那衰竭的身體,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甘泉,開始本能地吸收起宋清婉渡來的力量。
雖然宋清婉覺醒的太陰之力還很微弱,對于凌寒月那巨大的本源虧空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但這股力量,卻像是一顆火種,重新點燃了凌寒月體內那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
她的呼吸,以一種微不可查的速度,變得悠長了一些。
蒼白如雪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紅暈。
“有……有效果!”一直緊張關注著的老軍醫,驚喜地低呼出聲。
月姬和柳如煙也松了一口氣,看向宋清婉的眼神,充滿了驚奇和贊嘆。
誰能想到,這看似柔弱的京城貴女,體內竟隱藏著如此玄妙的秘密,在最關鍵的時刻,成了拯救圣女的唯一希望。
宋清婉見自己的做法有效,心中也是一喜,便專心致志地,將體內新生的力量,一點點渡給凌寒月。
這個過程,一直持續到天色微明。
……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林間的薄霧時,慕容拓下達了班師回朝的命令。
此地不宜久留。
無論是逃走的皇莆弱水,還是那個神秘的“影子”組織,都是巨大的威脅。
更何況,太子殿下和拜月教圣女都身負重傷,急需一個安穩的環境來療養。
隊伍被重新整編。
一輛經過改造,內部鋪滿了柔軟毛皮和被褥的馬車,被安排給了李軒和凌寒月。
李軒依舊昏迷不醒,但經過一夜的冰水浸泡和太陰之力的鎮壓,他體內的蠱毒暫時穩定了下來,不再繼續惡化。
而凌寒月,在宋清婉幾乎耗盡了初生太陰之力的幫助下,也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雖然依舊昏迷,但生機已然穩固。
宋清婉、柳如煙和月姬,則同乘另一輛馬車,方便隨時照應。
至于楚岳,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南楚太子,此刻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捆住了手腳,堵住了嘴巴,扔在了一輛囚車里。
經過一夜的“審訊”,他早已不復人形,渾身都是被“魚鱗”刮過的恐怖傷口,奄奄一息。
“全軍開拔!”
隨著慕容拓一聲令下,這支黑色的鋼鐵洪流,開始緩緩調轉方向,踏上了返回大周的歸途。
馬車內,柳如煙看著臉色疲憊,卻精神尚佳的宋清婉,忍不住開口:“清婉,你昨晚聽到的那句夢話,可還記得?”
宋清婉點了點頭,輕聲重復道:“令狐……回家……”<b>><b>r>“令狐?”柳如煙秀眉微蹙,“這是個姓氏,而且是個很罕見的姓氏。難道凌姑娘的真實身份,和這個令狐家有關?”
一旁的月姬聽到這個姓氏,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看了一眼柳如煙和宋清婉,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有些事,是拜月教的禁忌,在沒有弄清楚之前,她不能亂說。
車隊行進的速度并不快,慕容拓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前方和兩翼探路,以防備任何可能的偷襲。
歸途的氣氛,看似平穩,實則暗流涌動。
所有人都知道,逃走的皇莆弱水,絕對不會善罷甘甘休。
一個萬毒門的宗師高手,若是一心想要報復和偷襲,將會是巨大的麻煩。
時間緩緩流逝,車隊一路向北,行進了兩天。
這兩天里,風平浪靜,連一個南楚的游兵散勇都沒有遇到。
然而,越是平靜,慕容拓的心就越是警惕。
暴風雨來臨前,總是格外寧靜。
第三天傍晚,當車隊行至一處名為“鷹愁澗”的峽谷時,意外終于發生了。
鷹愁澗,兩山夾一谷,地勢險要,是返回大周邊境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