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的身體僵住了。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位身份尊貴、容顏絕世的女子,正一臉心疼地為自己擦拭著血污,那雙清冷的鳳眸中,沒有半分嫌惡,只有焦急與關切。
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從心底最冰冷的角落里涌起,瞬間沖垮了她用冷漠和殺戮構筑多年的堤壩。
她低下頭,任由蕭凝霜為她包-->>扎,一滴滾燙的淚,無聲地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回到東宮,早已等候在此的御醫立刻被叫了進來,為柳如煙進行更專業的救治。
李軒則鐵青著臉,站在廊下,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片刻之后,荊云和鐵牛匆匆趕來,當他們看到廊下那些帶血的布條和殿內忙碌的御醫時,臉色齊齊大變。
“殿下!”鐵牛“噗通”一聲就跪下了,一張憨厚的臉漲得通紅,滿是驚恐和自責,“俺……俺們來晚了!俺們按照您的吩咐,黃昏時分才到那片林子,可……可到的時候,只看到滿地的尸體和血跡……殿下,您罰俺吧!”
李軒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他身上,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我問你,那些人,是你們嗎?”
“不是!絕對不是!”鐵牛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俺們的人,一個都還沒動手!俺們看到那場面,就知道出大事了,正要派人去追,您和太子妃就已經回來了!”
轟!
這個答案,像一道驚雷,在蕭凝霜的腦海中炸響。
她剛剛走出內殿,正好聽到了這番對話,一張俏臉瞬間血色盡失。
真的是一場真正的刺殺!
如果不是她心血來潮,提前下山;如果不是柳如煙拼死相護;如果不是李軒及時趕到……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一陣后怕,手腳冰涼。
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
李軒的怒火,在這一刻反而奇異地平息了下去。
他扶起鐵牛,臉上恢復了慣有的平靜,但這平靜之下,卻醞釀著足以傾覆一切的風暴。
“此事與你無關,起來吧。”
他走到主位上坐下,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大腦飛速運轉。
“荊云,你怎么看?”
荊云上前一步,神情凝重:“殿下,此事絕非偶然。對方的目標,顯然是太子妃。而且,他們對太子妃的行蹤了如指掌,才能在半道上設下如此精準的埋伏。”
“行蹤……”李軒的眼睛瞇了起來,“去白馬寺的決定,是昨夜才定下的。能知道這件事的,除了我和凝霜,便只有東宮的寥寥數人。”
東宮之內,有內鬼!
這個結論讓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東宮守衛森嚴,竟被人安插了釘子,這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挑釁。
蕭凝霜也想到了這一點,她的臉色更加難看。“會是誰?”
“還能有誰?”李軒冷笑一聲,“有膽子、有動機,還敢對我的人下這種死手的,除了我那兩位‘好哥哥’,我想不出第三個人。”
二皇子李湛,還是三皇子李毅?
李湛有動機,柳如煙是他的舊部,殺了柳如煙,可以永絕后患。順帶重創甚至殺死蕭凝霜,更是對他最大的打擊。
三皇子李毅,被逼入絕境,行事愈發狠辣,也完全有可能做出這種狗急跳墻的瘋狂之舉。
“那些山賊的做派,不像是訓練有素的死士,倒像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荊云補充道,“他們的目的,似乎不只是殺人,更是要……毀了太子妃的名節。這手段,陰毒至極!”
若是蕭凝霜真的在荒山野嶺被一群山賊玷污,那無論她本人是死是活,對李軒、對整個鎮北將軍府,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太子妃失貞,這是足以動搖國本的丑聞。
好狠的心!好毒的計!
李軒的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蕭凝霜身邊,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別怕,有我。”
一句簡單的話,卻帶著讓人心安的力量。蕭凝霜靠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恐懼與后怕,漸漸被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所取代。
“他們想玩,我奉陪到底。”李軒的聲音很輕,卻透著徹骨的寒意,“他們以為自己是黃雀,卻不知,螳螂捕蟬的游戲,才剛剛開始。”
他看向荊云,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傳我的令,封鎖消息。對外只宣稱,太子妃回宮途中偶感風寒,需靜養幾日。然后,你親自去查,把藏在東宮里的那只老鼠,給我揪出來!我要活的!”
“是!”
“另外,”李軒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讓鴻臚寺那邊傳話給匈奴使團,告訴他們,孤改變主意了。明天的談判,地點改在……天牢。”
在天牢里,當著巴圖的面,談他自己的賣身契。
這不僅僅是羞辱,更是一種宣告。
他李軒,要開始反擊了。
他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已經看到了他那兩位好哥哥驚慌失措的臉。
“凝霜,”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妻子,黑眸深邃,“你這次的‘試探’,雖然兇險,卻也并非全無收獲。”
“什么?”蕭凝霜不解。
“你不僅試出了一柄忠誠無畏的利刃,”李軒的笑容里,帶著一絲冰冷的快意,“更重要的是,你親手扯動了魚線,引出了一條藏在深水里的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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