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書房內的空氣,仿佛被李軒身上散發的寒氣凍結。
燭火靜靜地跳躍,將他鐵青的側臉映在墻壁上,影子被拉得巨大,如同一尊沉默而憤怒的神祇。
他沒有咆哮,沒有摔東西,但這種極致的安靜,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令人心悸。
蕭凝霜坐在不遠處的軟榻上,身上還帶著一絲山林間的血腥與塵土氣。她沒有去換洗,就那么靜靜地坐著,看著那個為她怒火中燒的男人。
方才在馬車上,那顆因后怕而冰冷的心,此刻正被一種滾燙的情緒填滿。她不怕山賊,不怕刀劍,卻怕看到李軒此刻的眼神。
那里面,有她從未見過的、幾乎要失控的暴戾。
內殿里,御醫已經為柳如煙處理好了傷口。
最重的一刀在左臂,深可見骨,所幸沒有傷到筋脈。
其余大大小小的劃傷有十幾處,看著駭人,卻都非致命。
蕭凝霜親自去看過,柳如煙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但當看到她時,那雙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為“光”的東西在閃動。
“太子妃……”柳如煙掙扎著想行禮。
“躺好。”蕭凝霜按住她,聲音不容置疑,“從今天起,你的命是我的。我沒讓你死,閻王爺也帶不走你。”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沒有看到身后,柳如煙的眼角,再次滑落一滴淚。
這一次,不再是感動,而是堪破生死的決絕。
書房外,荊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他身后,還跟著一臉惶恐的東宮副總管,孫奎。
“殿下。”荊云單膝跪地,聲音沉穩,“查清楚了。昨夜子時,東宮角門的值守記錄顯示,孫副總管以家中老母急病為由,出宮一個時辰。角門守衛李四可以作證,孫副總管回來時,行色匆匆,神情慌張。”
此一出,那名叫孫奎的中年太監“噗通”一聲就癱軟在地,渾身抖得如同篩糠,嘴里不住地叫著冤枉:“殿下明察!殿下明察啊!奴才……奴才是真的家中老母病重,奴才冤枉啊!”
李軒緩緩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母親不是三年前就病故了嗎?本宮還著人送去了五十兩的奠儀。怎么,今年又活過來了?”
孫奎的哭嚎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他驚恐地抬起頭,看著李軒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他知道,自己完了。
“拖下去。”李軒的聲音輕飄飄的,不帶一絲波瀾。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孫奎涕淚橫流,死死地抱著門框,還想做最后的掙扎。
“鐵牛。”李軒甚至都懶得再看他一眼。
“哎!在呢!”人高馬大的鐵牛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聞大喜,一步上前,像拎小雞一樣把孫奎拎了起來,甕聲甕氣地笑道:“孫總管,您不是喜歡往外跑嗎?俺帶您去個好地方,保準您舒坦!”
說著,也不管孫奎殺豬般的嚎叫,大步流星地就往東宮的私牢方向走去。
蕭凝霜看著這一幕,微微蹙眉。她走到李軒身邊,輕聲道:“就這么定了他的罪?萬一……”
“沒有萬一。”李軒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嗅著她發間令人心安的清香,身上的寒氣才稍稍散去了一些。“凝霜,你要記住,在東宮,我說是,就一定是。我說不是,那就算證據確鑿,也絕不是。”
他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蕭凝霜沒有再說話,只是將臉埋在他的胸膛。
她知道,他這是在教她,教她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東宮女主人。
在這座權力的牢籠里,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