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凝霜聞,微微蹙眉。
她知道李軒說的是事實。父親教她的,都是戰場殺敵的槍法和刀法,講究的是氣勢和力量,于方寸之間的騰挪變化,確實非她所長。
“更重要的是,”李軒的聲音繼續響起,手指穿過她如絲緞般的長發,帶起一陣陣酥麻的觸感,“你的內息,雖然渾厚,但運轉之間卻有些凝滯。這是外家功夫練到極致后,都會遇到的瓶頸。氣血有余,而真氣不足,長久下去,不僅武功再難寸進,甚至會暗損你的根基。”
蕭凝霜心中一凜,這番話,正說中了她近來練功時的困惑。
她時常感覺體內氣血翻涌,力量充沛,卻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隔膜所阻礙,無法做到真正的收放自如,勁力通達。
她沒想到,李軒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能將她的問題看得如此透徹。
“你……你怎么知道?”她忍不住轉過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因為我也會啊。”李軒理所當然地眨了眨眼,臉上露出一絲得意,“而且,我比你厲害那么一點點。”
看著他那副臭屁的樣子,蕭凝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中的那點郁悶倒是消散了不少。
“來,”李軒將她拉起身,牽著她走到殿中的軟榻上,讓她盤膝坐好,“別動,我幫你梳理一下經脈,引導一下你的內息。”
“啊?現在?”蕭凝霜有些不知所措。
“擇日不如撞日嘛。”李軒在她身后坐下,雙掌不由分說地貼上了她光潔滑膩的后背。
掌心相觸的瞬間,一股溫熱厚重,卻又帶著一絲奇異震蕩之力的內力,緩緩渡入了她的體內。
蕭凝霜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后心“命門穴”涌入,瞬間流遍四肢百骸。那股內力霸道而又溫和,所過之處,她原本有些凝滯的經脈,仿佛被春日暖陽下的溪流沖刷,淤積的冰雪寸寸消融,說不出的舒泰。
“凝神靜氣,意守丹田,跟隨著我的內力運轉。”李軒的聲音在她耳邊低沉地響起,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魔力。
蕭凝霜不敢怠慢,連忙收斂心神,按照他的指示,引導著體內那股外來的暖流,在周身經脈中緩緩游走。
這便是李軒的獨門絕學,“虎豹雷音”中的煉氣法門。此法不僅能淬煉筋骨,更能激發人體潛能,調和陰陽,遠非尋常內功心法可比。
起初,一切還很正常。
蕭凝霜沉浸在這種內息通達的奇妙感覺中,物我兩忘。
可漸漸地,她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李軒那雙貼在她背上的手,似乎……不太安分。
他的掌心,仿佛帶著某種奇特的魔力,時而如猛虎下山,雄渾霸道,讓她體內氣血隨之奔騰,時而又如靈豹撲兔,輕盈靈動,讓她經脈中的真氣跳躍不休。
更讓她面紅耳赤的是,為了更好地“引導”她的氣息,李軒的身體幾乎完全貼在了她的背后,溫熱的呼吸時不時拂過她的頸項,他的聲音也仿佛帶著鉤子,在她耳邊低語。
“你看,氣走‘膻中’,要平心靜氣,這里是心脈所在,最是柔弱,不能太粗暴……對,就是這樣,感覺到了嗎?是不是有點癢?”
“嗯。”蕭凝霜的聲音細若蚊鳴,臉頰已經燙得能煎雞蛋了。
“很好,接下來是‘氣海’,這里是元氣之根,要沉穩厚重,想象一下,就像往一口深井里扔石頭,要讓它沉下去,激起回響……哎,你別抖啊,放松,放松一點……”
“我……我沒抖!”蕭凝霜咬著下唇,羞憤欲死。
她哪里是抖,分明是被他撩撥得心神不寧,氣息都亂了。
這個混蛋,分明就是故意的!
“還沒抖?你看你,脖子都紅了。”李軒的聲音里滿是笑意,他甚至還湊過去,在她晶瑩剔透的耳垂上,輕輕吹了口氣。
“轟”的一聲,蕭凝霜只覺得一股熱流從尾椎骨直沖頭頂,腦子里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一點真氣,瞬間散了個一干二凈。
“李軒!”她終于忍不住了,又羞又氣地回過頭,怒視著身后那個笑得像偷了腥的貓一樣的男人。
“哎,在呢在呢。”李軒一臉無辜地舉起雙手,“太子妃殿下有何吩咐?是不是為夫服務得不夠周到?要不要再來一個療程?”
“你……你無恥!”蕭凝霜氣得說不出話來,抓起身邊一個軟枕就朝他砸了過去。
李軒輕松接住,順勢將她帶入懷中,緊緊抱住。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輕輕摩挲著,語氣變得溫柔起來,“剛才我是認真的,你的底子非常好,只是欠缺一套真正頂尖的煉氣法門。這套‘虎豹雷音’的煉氣之術,你用心修習,不出三月,武功必能再上一個臺階。”
懷中的人兒停止了掙扎,安靜了下來。
她能感覺到,雖然剛才李軒一直在逗她,但體內那股舒泰通暢的感覺卻是實實在在的。
困擾她許久的瓶頸,似乎真的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
平日里沒個正形,喜歡捉弄人,可到了關鍵時刻,卻比誰都可靠,比誰都用心。
“謝謝。”許久,她才從他懷里悶悶地吐出兩個字。
“夫妻之間,說什么謝。”李軒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眼中滿是寵溺,“我的太子妃,本就該是翱翔九天的鳳凰,我只是幫你把翅膀上的灰塵,撣一撣罷了。”
溫暖的燭光下,蕭凝霜抬起頭,望著他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那雙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星辰大海。
她的心,徹底亂了。
或許,從很久以前開始,這顆冰封的心,就已經在他不經意的撩撥與霸道的溫柔中,悄然融化了。
……
第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東宮寢殿的地板上時,蕭凝霜在一陣舒泰中醒來。
經過昨夜李軒用“虎豹雷音”的法門一番梳理,她只覺得神清氣爽,內息前所未有的順暢,連帶著整個人都輕盈了幾分。
她起身梳洗,正準備喚侍女進來更衣,殿門卻被輕輕推開。
走進來的人,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個宮女,而是柳兒。
她依舊穿著一身樸素的青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整齊地放著太子妃今日要穿的朝服和配飾。
“太子妃殿下。”柳兒走到近前,屈膝行禮,動作標準得無可挑剔。
蕭凝霜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解。
就在這時,李軒打著哈欠從內殿走了出來,他顯然也是剛剛起身,只隨意披了一件外袍,頭發還有些凌亂。
“醒了?”他看到蕭凝霜,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柳兒,“從今天起,柳兒就是你的貼身侍女了。以后你的起居和安全,都由她負責。”
“什么?”蕭凝霜聞一驚,下意識地看向柳兒。
讓一個頂尖的刺客,來做自己的貼身侍女?這未免也太……
柳兒依舊低著頭,神情不變,仿佛李軒說的,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李軒,這不妥。”蕭凝霜拉著李軒走到一旁,壓低了聲音,“她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讓她跟在我身邊,太危險了。”
她擔心的,不只是自己的安危。柳兒畢竟曾是二皇子的人,雖然被李軒用藥物控制,但誰能保證她不會有別的什么心思?更重要的是,將這樣一把雙刃劍放在自己身邊,總讓她覺得心神不寧。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李軒握住她的手,神情卻十分認真,“正因為她是什么人,我才要把她交給你。”
他看著蕭凝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第一,她的身手,你昨天也看到了。當今天下,能在她手下傷到你的人,屈指可數。我公務繁忙,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陪在你身邊,有她在,我才能真正放心。”
“第二,她的身份已經暴露。二哥那邊,她這枚棋子已經廢了。與其讓她繼續待在暗處,做一個不知何時會用到的影子,不如放到明處,發揮她最大的價值。而你,就是她最大的價值。”
蕭凝霜的心微微一顫。
李軒繼續說道:“最重要的一點是,你是我的太子妃,是大周未來的國母。你不能只活在陽光下,你也需要知道,在你看不到的陰影里,都藏著些什么。柳兒,就是我送給你的眼睛,讓你看清這個世界完整的模樣。”
他的這番話,徹底震撼了蕭凝霜。
她一直以為,李軒只是想找個高手來保護她。現在她才明白,他的用意遠不止于此。
他不是在給她一個護衛,一個侍女。
他是在與她分享自己的世界,那個充滿了陰謀、鮮血與殺戮的,屬于掌權者的真實世界。
他信任她,將自己的“影子”交到她的手上,讓她與他并肩,共同面對這天下所有的光明與黑暗。
這是一種何等深沉的信任與托付!
“可是……她能真心為我所用嗎?”蕭凝霜還是有些遲疑。
畢竟,柳兒的忠誠,是建立在“七日斷腸丹”的毒藥之上的。
李軒笑了,他轉頭看向一直靜立不動的柳兒,開口問道:“柳兒,你告訴太子妃,你愿意嗎?”
柳兒抬起頭,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直視蕭凝霜的眼睛。
那雙冰冷的眸子里,沒有了昨日的殺氣,也沒有了平日的空洞,而是多了一絲復雜難明的情緒。
有敬畏,有茫然,還有一絲……渴望。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對著蕭凝霜,緩緩地單膝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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