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就是那只伸錯了地方的爪子。至于蠱惑他的那個人……”李軒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他自然也會付出代價。但這是我大周的家事,就不勞使臣大人費心了。”
“現在,我們還是來談談正事吧。”
“巴圖的命,你們要。我大周百姓的血債,你們也要償。還有,我大周軍隊此次出兵的糧草軍械損耗,你們,更要賠!”
李軒的聲音,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使臣大人,你覺得呢?”
呼延灼站在那里,冷汗濕透了背心。他感覺自己不是在面對一個十八歲的太子,而是在面對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猛虎。
而猛虎的身邊,還站著一只同樣會咬人的鳳凰。
他知道,語上的交鋒,他已經一敗涂地。
……
語上的慘敗,讓呼延灼那張老臉火辣辣地疼,他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耷拉著腦袋,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殿內的氣氛有些微妙。大周的官員們個個面露得色,看著呼延灼的眼神,充滿了快意和鄙夷。
而李軒,則好整以暇地拉著蕭凝霜坐回主位,甚至還有心情為她添了杯熱茶,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語交鋒,不過是飯后的一場助興表演。
這種無視,比任何嘲諷都更讓呼延灼難受。
他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么,來挽回匈奴使團的顏面,否則這次談判,他們將徹底淪為任人宰割的羔羊。
“咳咳……”呼延灼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強行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他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對著蕭凝霜拱了拱手,語氣里帶著幾分陰陽怪氣:“太子妃殿下果然是伶牙俐齒,口才無雙。呼延灼今日算是領教了,你們大周不僅兵鋒銳利,便是女子的唇舌,也堪比刀劍,佩服,佩服。”
這話聽著是恭維,實則是在暗諷蕭凝霜一個婦道人家,不守規矩,干預國事。
蕭凝霜鳳眸一冷,正要反唇相譏,卻被李軒輕輕按住了手。
李軒笑著看向呼延灼:“使臣大人過獎了,我大周的女子,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批得了奏折,也上得了戰場。不像某些地方,只把女人當作戰利品和生育的工具。”
一番話,直接把呼延灼的暗諷給頂了回去,順帶還羞辱了一把匈奴的風俗。
呼延灼的臉色又是一陣青白交加。他發現跟眼前這個年輕人玩語游戲,自己根本占不到半點便宜。
他心一橫,決定不再繞圈子,直接圖窮匕見。
“太子殿下說的是。”呼延灼深吸一口氣,話鋒猛地一轉,“不過,語終究是虛的,真正的強大,還是要看手底下的真功夫,我們匈奴人是粗人,不懂那些彎彎繞繞,我們只信奉實力!”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殿內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挑釁意味。
只見呼延灼猛地一拍手。
殿外,一個身影應聲而入。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的匈奴女人。
她穿著一身便于活動的皮甲,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虬結,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她的臉龐被草原的風沙吹得有些粗糙,但一雙眼睛,卻像鷹隼一般銳利,帶著一股野性的殺氣。
她一進來,整個大殿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
“這位,”呼延灼指著那個女人,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介紹道,“是跟在我身邊的一個侍女,名叫塔娜。平日里也就是給我端茶倒水,笨手笨腳的,勉強會幾下三腳貓的功夫,用來看家護院。”
端茶倒水?笨手笨腳?
殿內的大周官員們看著那女人手上厚厚的老繭,和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誰信誰是傻子。
這分明就是一個身經百戰的頂尖高手!
“今日有幸,得見大周君臣之威儀。塔娜她心生向往,很想向大周的勇士討教幾招,也算是開開眼界,不枉此行。”呼延灼笑瞇瞇地說道,“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成全?”
此一出,整個大殿瞬間炸開了鍋!
“放肆!”
“狂妄!我大周豈是爾等可以隨意挑戰的!”
一名脾氣火爆的武將當即就站了出來,怒目圓睜,“一個蠻夷侍女,也敢在此叫囂!末將請戰,定要讓她知道天高地厚!”
“王將軍稍安勿躁。”李軒抬了抬手,制止了那名武將。
他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但眼神卻已經冷了下來。
好一招毒計!
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陽謀。
呼延灼故意派出一個女人,還聲稱是“最弱的侍女”。
大周這邊,如果派出一個成名的大將去應戰,贏了,是勝之不武,以強凌弱,欺負一個女人,傳出去丟人。
可萬一要是輸了……那大周的臉面可就徹底丟到姥姥家了,連一個“最弱的侍女”都打不過,還談什么軍威國威?
如果派個無名小卒去,輸了,同樣是奇恥大辱。
贏了,對方也可以說,我們最弱的侍女,都能跟你們的士兵打得有來有回,可見我們匈奴勇士是何等強大。
無論怎么選,大周都是輸家。
這呼延灼,是在用一種最無恥的方式,企圖扳回一城,狠狠地羞辱大周!
殿內一時間陷入了死寂,剛才還群情激奮的官員們,此刻都看出了其中的兇險,一個個眉頭緊鎖,不知該如何是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了李軒的身上。
而此時,一股冰冷的戰意,從李軒身旁升起。
是蕭凝霜。
她緩緩站起身,那張美若天仙的臉上,此刻已是覆滿寒霜。
作為鎮北大將軍之女,她從小在軍營長大,骨子里流淌著的是戰士的血。
呼延灼的這種行為,不僅是在挑釁大周,更是在侮辱她父親一生守護的榮耀!
“好。”一個清冷如冰的字,從她口中吐出。
她解下身上華麗的披帛,露出了里面一身勁裝的輪廓。
“既然使臣大人,想見識一下我大周女子的武藝。”她一步步走向前,目光直視著那個名叫塔娜的匈奴女人,眼中戰意升騰,“那么,本宮,便來領教一下閣下的高招!”
“太子妃!”
“不可啊殿下!”
眾人大驚失色。太子妃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能親自下場,與一個蠻夷侍女動手?這要是磕著碰著,誰擔待得起?贏了還好說,輸了那更是國恥中的國恥!
呼延灼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他本來的目的,只是想羞辱一下大周的普通將士,萬萬沒想到,竟然能逼得太子妃親自下場!這簡直是意外之喜!只要塔娜能傷到她一根頭發,他這次出使的任務,就算超額完成了!
然而,就在蕭凝霜即將踏入場中的那一刻,一只手,堅定而有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是李軒。
“太子妃,胡鬧。”他看著她,語氣里帶著一絲責備,但眼神卻充滿了溫柔。
“夫君,我……”蕭凝霜一急,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周的顏面受辱。
“我知道。”李軒打斷了她,將她輕輕拉回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她的前面。他看著她,認真地說道:“你是我的太子妃,是大周未來的國母。你的對手,只能是這天下的風云,而不是這種上不得臺面的阿貓阿狗。殺雞,焉用牛刀?”
這番話,讓蕭凝霜的心猛地一顫。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寬闊的背影,那股沖動的戰意,瞬間被一種難以喻的溫暖和安心所取代。
李軒轉過身,重新面向臉色有些難看的呼延灼,臉上又恢復了那種玩味的笑容。
“使臣大人的提議,很有意思。本宮準了。”
呼延灼心中一喜。
李軒接著說道:“不過,本宮方才說了,殺雞焉用牛刀。既然使臣大人派出的是一位‘端茶倒水’的侍女,那我大周若是派出披甲的將軍,豈不是讓人笑話?”
他環視了一圈大殿,慢悠悠地說道:“這樣吧,本宮身邊,恰好也有一位笨手笨腳的侍女,平日里也就負責給本宮研墨鋪紙。不如,就讓她和塔娜姑娘,切磋一下,相互學習,共同進步嘛。”
說著,他對著殿外,揚聲喊道:
“柳兒,進來。”
柳兒?
這個名字一出,殿內所有大周官員都是一臉茫然。
這是誰?東宮里有這號人物嗎?聽名字,就像是個尋常的丫鬟。
蕭凝霜也是一怔,她看向李軒,眼中充滿了疑惑。
她知道李軒身邊有荊云這樣的高手,但這個“柳兒”,她卻從未聽說過。
唯有呼延灼,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年輕太子的笑容里,藏著一把他看不見的刀。
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一個纖細的身影,從殿外緩緩走了進來。
……
來人是一個女子,身形纖細,步履輕盈,穿著一身最普通的青色宮女服飾,頭上梳著簡單的雙丫髻,臉上未施粉黛,眉眼間甚至帶著幾分怯生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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